娶进门的夫人。两人竟不能共存么?韩嬷嬷本着对他负责为他好的原则对丰钰揣了敌意, 这念头根深蒂固,对一个已经上了年岁、按照自己的准则理了半辈子事的人来说, 要扭转对一个人的看法真的很难。可难道他就要从此被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要挟住么?或是为了博得一个宽厚仁义的贤名说服新妇忍耐一个仆妇? 安锦南久久无言, 时间一点点流逝而去,他既没有伸手扶起韩嬷嬷, 亦不曾出言宽慰半句。 这于韩嬷嬷来说,无疑已是一种明示。 她艰难地曲下膝盖, 十分缓慢地跪了下去。 “侯爷幼时,老奴便在侯府身边照顾。至今,已然二十九年。看着侯爷成家了立业, 娶妻生子, 直到今天。老奴不敢居功, 尽些薄力,照料侯爷的生活。为侯爷管着后院的一众丫头们,叫侯爷舒舒服服安安心心的谋侯爷的大事。” 她语调平缓,说这番话时的语气就与幼时哄着他入睡时并无两样。 “侯爷这二十几年过的不易,老奴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如今侯爷身边总算有了可心的人。夫人精明能干,家里事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老奴老了,留在府里也只是给侯爷添烦添乱罢了。想趁着还走得动,看得见,回故乡住几年。祖宅都积灰啦,丈夫的墓也没人扫……” 她有些伤感,许多年不曾流过泪,年老了,眼眶干涩,似乎泪腺都给堵住了。可心里酸的难受,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声的哭诉: 我为了喂养你照顾你,我自己的亲生儿子得了天花都没回去抱一下……丈夫一世未曾原谅我,我这一生,就只有你了…… 安锦南“嗯”了一声,俯下身子托住她的手肘,“起来说话。” 声音温和不少,她比谁都清楚,侯爷这是心软了。 他看似冷酷无情,可没谁比他更念旧。因为能长久陪在他身边的人和物,实在太少太少了。 韩嬷嬷吃力地爬起身来,垂头道:“水仙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夫人身边也有元嬷嬷钟嬷嬷两位辅佐,五姑娘管账是把好手,里里外外的事都有人张罗。侯爷如今境况越发好,我没什么不放心了。回头过年节,我拖人带故乡土产给侯爷尝尝,……侯爷不必挂念我。” 安锦南嘴唇轻轻动了动,犹疑地开了口:“嬷嬷家中还有亲眷么?” 韩嬷嬷面色悲伤,嘴角勾了抹苦笑:“总还有些旧邻人,旧乡亲吧……” 她三十年未曾回去,有谁能记得她?她又能记得谁呢? 无子送终,孤独终老。她从前也不曾想过,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 安锦南顿了顿道:“妈妈若真想出侯府去安养,不若本侯给妈妈置个景色好的庄子?拨几个下人跟着过去服侍。妈妈辛苦半生,也该是时候歇歇了。” 他几乎是一锤定音,安抚似的说了这番话,提步就欲朝外走。 韩嬷嬷快速地喊住他:“侯爷!不必了,老奴未有寸功,岂敢劳师动众?” 安锦南蹙了蹙眉,韩嬷嬷这样,分明是在与他叫板。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未有寸功,就是在当面指他忘恩负义。 安锦南深深看了韩嬷嬷一眼。他有些痛心,也很失望。他终究没再说什么,步子一抬,沉默地走了出去。 门声轻响,在韩嬷嬷心底里却如惊天震雷。 侯爷当真,要为了那点色|欲寒了人心么? 那分明是个有手段又心术不正的狐媚子。丰家做过那样多的龌龊事,侯爷怎就能若无其事地往人家的圈套里钻? 她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余生难道要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女人迷惑侯爷,哄侯爷给她和她娘家数不尽的好处么? 那侯爷这些年的筹谋、隐忍,岂非都白白废了么? 总有一天,丰家的贪婪会害的侯爷再次被朝廷猜忌的。届时他还有什么兵权能交出去?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退避? 与其眼睁睁的看着侯爷为一个女人堕落,还不如眼不见为净吧! ** 安锦南缓步走入内院。各处落钥熄灯,而她的院外还燃着风灯。水仙在廊下将他迎着,低声道:“夫人等着侯爷呢。” 看来韩嬷嬷去找他的事,她已经知道了。后宅的女人很有趣。她们不是善于谋略的文臣将领,却自有一套收风查事的法子。 走进去,丰钰就迎了上来:“侯爷,韩嬷嬷非走不可吗?”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