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艰难。 傅彦行跪在窗边,用手握住他的,将耳朵附过去,答道,“父皇……” 皇帝脸上露出不甚明显的笑意,哑着嗓子开口,“老大,朕快不行了。” 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又或许是被病痛折磨这两年磨平了他的戾气,说到生死之事,贵为天子竟也语气平和。 “这两年,你做的很好,待朕去后,这江山就要劳你继续操持了。”他说到这里已是艰难,傅彦行心中骇然,半分没有“尘埃落定”的踏实和兴奋,正欲开口,又听他说道,“朕两年前就拟了旨,但朕私心想着或许能熬过去呢。现在却不得不认输了。” “请父皇安心。”傅彦行眸中是强烈翻滚着的情谊,声音也有些颤抖。 皇帝舒了一口气,好半晌才絮絮道,“朕这一生,其实没什么遗憾了,只是觉得愧对你母后……等日后下去见了先帝,朕也有脸面告诉他,儿臣替他还债了,让他莫要再内疚……” 傅彦行静静听着,觉得这话有些难以理解,欲问“何为还债”,却见他已经闭上双眼,呼吸均匀,竟是又睡过去了。 良久,傅彦行才整理好情绪,吩咐李大伴和宫人们好生伺候着,快步走了出去。 “如何?”他问洛河。 洛河摇头,道,“我只能尽力减少陛下的痛苦。”他虽然医术高超,但皇帝陛下的病另有蹊跷,他自己多半心中也清楚,他这个做大夫的便不强求了。 傅彦行沉默半晌,冲他施了一礼,“这段时间多谢先生了。” “殿下不必如此,”洛河避开他的礼,他是江湖中人,若不是文昌帝之前的行为算是明君,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陛下是明君,我身为大楚的一份子,能出力的时候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先生高义。”傅彦行道。 “陛下的身子底子并不差,不过这些年被那些丹药亏了身子,”洛河很有些大夫的通病,开始絮叨,“且陛下的病……” “先生知道些什么?”傅彦行和傅彦徇眼中带光,齐声问道。 “就是有一点蹊跷罢了。”他是两月前才被找来为皇帝陛下医病的,那时他便有所察觉,但知晓皇室历来是尔虞我诈,波云诡谲的,抱着中庸的态度便未多言,只安心治病。 但这些日子里他日夜守在乾安殿,慢慢意识到皇帝自己似乎是知道自己病里的蹊跷的,他是大夫,见不得别人拿自个儿的生病当儿戏,便旁敲侧击问过皇帝,最终妥协,不愿再管。 此番知道皇帝已如强弩之末,药石罔灵了,才将这点疑虑道出来。 傅彦行心中涌上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倒是傅彦徇没沉住气,问道,“先生这话是何意思?” 洛河摇头,竟是不肯再说了。 傅彦徇有些急,欲再问,却听傅彦行沉声道,“请先生将此事保密。” “为何要保密?”傅彦徇不解,“皇兄,若洛先生的话为真,那便是有人胆大包天想谋害父皇!”因着激动,他声音高了点,“请皇兄赶紧下令彻查。我觉得那些个道长就很有问题,亏得父皇平日里还护心他们。” 傅彦行眉头一皱,语气严厉地低声呵斥他,“慎言!” 知他是动怒了,傅彦徇一脸不情愿地将嘴巴闭上,道,“你们商量吧,我进去照顾父皇了。” 他才十四岁,是最小的皇子,与皇帝感情深厚。这两年里傅彦行和傅彦彻要忙政事,皇帝这里数他伺候的时间最长,甚至这个月里几乎日夜不离,连睡觉都是在乾安殿偏殿里睡的。 冬月十一,金陵下起今年第一场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铺天盖地自云端落下来,像一只只雪白美丽的蝶,将整个金陵银装素裹包围起来。凛冽的寒风打着旋儿将雪花卷起,又带到下一处去。 未时,沉闷嘹亮的钟声从皇城内传出,像一拳拳重击,带着沉重的力量敲在人脑门儿上,与雪为乐的人停下手上动作:捧着的雪化在掌心,枝上积雪掉落在地,扫雪的下人忘记弯腰…… 钟声敲完二十七下,巨大的悲痛填满所有人的心房,每个人都收到了这样沉痛的信息:英明的帝王,王朝的主宰,龙驭殡天了。 同一时间,御林军沿街通报,全城戒严,易服而穿,守国丧百日,不允嫁娶。皇嗣后妃文武百官至乾安殿三叩五拜哭丧吊唁,皇室成员、百官军民服丧服二十七日,忌操办喜事,不饮酒食肉。哭丧之后,金陵城内各寺庙宫观,各敲钟三万下,以告慰大行皇帝在天之灵。 依制,大行皇帝梓宫需停灵一月再行发丧。漆饰七七四十九遍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