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晚真是吃亏啊。二郎淡定的想。 如意照旧每天去国子学上学,回来后就专心的预习功课。 二郎看她充实忙碌的样子,也能觉出姐弟二人正在渐渐分道扬镳。 心里实在介意的时候,干脆就直接开口问她,“你希望谁当上太子?” 如意当然也知道最近朝中的大事。她不但知道,还侧面参与过讨论——因为国子学里的博士也是有自己的政见的,儒生当然要站在更名正言顺、更符合礼法的那一方,他们的地位不足以参与朝堂争论,却可以在讲堂上借着讲说左传故事、古代礼法、圣贤言论,来让学生借此发表议论,也隐晦的将自己的政见和大道传授给学生。 如意早已学过许多掌故,尤其左传里笔笔皆是国君扶持宠姬爱子夺嫡乱政,致使兄弟争位、国家动荡的故事。博士们特地挑这个时候说这些故事是什么意思,如意心里很明白。 她其实已读过许多典籍故事,就学识而言算是儒、史两派的子弟。她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何况生在帝王家,很多经学博士们只能通过史官的笔触去分析想象的东西,就是她每日生活里司空见惯的细节。她能跳出故事本身,看到故事背后牵连的更为庞杂的矛盾。故而她虽是儒生子弟,却也不会被先生牵着鼻子走。 何况维摩是她的同父哥哥,二郎是她的同胞弟弟。哪一个都是她的亲人。 此刻听二郎问,她也就停下笔来认真望着二郎,道,“谁当都无所谓,只要你和维摩哥哥都能平安无事就好。” 二郎有耳目在国子学,当然知道近来博士们都向他姐姐灌输了些什么。听如意这么说,便知道至少她没博士们的“道义”给洗脑。 但听出了她的天真,也还是忍不住追问,“若大哥日后容不下我呢?” “那我就和你一起争出一条生路。”如意说道。就她看来,以维摩哥哥的心慈手软,想必不会“容不下”二郎。可若反过来就不一定了。被人追逼套话,当然不会很愉快。如意便反诘,“你既这么问,想必已经预见胜者是谁了。” 二郎也觉着自己这话问得太有失水准——莫非如意还能给出其余的回答?不过她竟然反诘他,倒当真出人预料。 二郎便也简洁到,“是。” 太子之争,除非维摩忽然诊出恶疾,否则十之八九获胜的是维摩。但假以时日,只要天子无恙,随着年纪、阅历渐长,他的优势只会越来越大。 当然,他不会主动同如意说这些。如意不会喜欢听——并非专门针对太子之位,如意是不喜欢“争夺”本身。 如意同他对视着,她坐着而二郎站着,是以明明她比二郎高些,这会儿却是二郎略俯视她。他身上一如既往,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洞彻和深谋远虑,当然也还有十分符合年纪的霸道和无所畏惧。这奇异的特质让他身上充满令人信服的魅力。 以他的年纪而言,多智则近妖。 如意入幼学馆之后,每日接触的尽是年纪相仿的孩子。她已能觉出自己和同龄人之间的区别。并不是说她更聪明,而是她更加的早慧。也许是生长环境的缘故,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想的比旁人更多、更远。虽疏朗想得开,但实际上也比旁人更敏感和敏锐。 而二郎也显然和外间的同龄人是不一样的。 如意忽然就觉着,他们小小年纪就一本正经的讨论这么干系重大、难有善局的事,实在是太不吉祥了。 她便将话都咽下去,抬手像大孩子欺负小孩子一样,胡乱揉了揉二郎的头。 二郎不满的双手护住头顶躲闪,炸毛抗议道,“别把我当小孩子!” 如意立刻就觉着,就是这个味道——这就舒服、正常多了。 天子果然将琉璃的六表哥张贲送入幼学馆里。 琉璃的舅家被世家鄙薄,虽身居高位,和大世家却没什么往来,故而馆内众人都不识得张贲的来历。琉璃说他是自己的族兄,众人便只将他当彭城张氏的子弟。 彭城张氏在本朝并不显贵,这张贲也不像琉璃那般容颜姣好、派场华贵,故而初时众人便都不怎么将他当一回事。 张贲也只比如意和琉璃略大一些,才刚刚年满十岁。生得虎头虎脑,天生一双笑眼,十分的健朗善谈。在世家子弟身上,亲和力是一件既泛滥又罕见的品质——因自幼家教的缘故,他们普遍善于交际,但也同样因家教的缘故,他们极少坦率真诚。而这个张贲却兼具二者,兼之年少可爱,时日一久,很快的便得到同窗们的认可。 馆内少年们各有自己的圈子,彼此亲疏分明。就连琉璃,也有因性情不和而疏远她的,可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