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斑驳的院门。 青砖瓦房,最常见的四合院样式,院子中间的玉兰树郁郁葱葱,不见半点衰败的气象。 砖缝里长着几根细细的狗尾草,西面围墙上爬满了牵牛花,青的苔藓布满墙角,一如记忆的模样。 门框上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刻痕,从低到高,一共十五道。 “阿桑,过来让娘看看长高了没。”似乎又看到母亲笑盈盈地立在眼前。 秦桑的手指抚上去,鼻子有些发酸。 窗子上是新糊的浅青窗纱,屋里的陈设少了许多,坐床柜子、被褥坐垫凉席等物也都换了新的。 屋子很干净,没有一丁点的浮尘,看得出有人精心打扫过。 一阵风扑,浓绿的叶子哗啦啦地响。 秦桑隔窗望去,他正站在玉兰树下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苦楚消散了些,秦桑倚窗支颐说道:“什么时候把房子收回来的?” 朱闵青慢慢走近,“去年的事,只可惜我们的人还是晚了,好几样旧物都叫他们给扔了。” “已经很好啦。”秦桑轻轻吁口气,眉间萦绕着几丝忧伤,“这个院子还在……总归给我留了个念想。” 朱闵青默然看着她,眉头蹙着,好似在犹豫不决什么事。 翌日,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的小县令带着一众随从,并请了当地香火最旺的道观的道士,早早的就候在秦家门口献殷勤。 一看县太爷都要听喝,想和秦桑套近乎的村人们对视几眼,默默收回了跃跃欲试的脚。 除了几个当初帮助她逃离秦家庄的几个乡邻,秦桑无意和其他人往来,外头的事一应交给朱闵青操办。 迁坟那日,她和朱闵青都穿了素服,其他人也跟着换上素净的衣服,就连八竿子打不着的县太爷都脱去官袍,换了身素面藏蓝袍子,跑前跑后帮着忙活。 朱缇特地请了恩旨,给秦婉讨了恭人的诰命,是以这场法事办得风光异常。 仪式过后,一群人浩浩荡荡护送棺木北上,均是神色肃穆,态度恭谨。 新墓地是早就点好了的,下葬的那一天,早上本来是艳阳高照,然封穴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阴了天。 朱缇叫伺候的人都散了,蹲在坟前,一张一张烧着黄纸钱,目光凄然。 一阵风吹过,飞起的纸灰带着火星,在空中盘旋着,逐渐远去。 秦桑怔怔地看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朱闵青立在她身后,没有上前安慰,只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天空飘起了小雨,飘洒若雾,均匀而细密地落下来。 朱缇站起身,眼角红红的,“阿桑和闵青先回去吧,我和你娘再待会儿。” 秦桑想说什么,朱闵青拉拉她的手,摇摇头。 直到走出去很远,秦桑回头望时,爹爹还是孑然立在坟前,那孤独的身影,刺得她眼睛一痛。 不禁暗叹道,若母亲在天有灵,得知爹爹从始至终未曾忘记过她,想来也能含笑九泉了。 此时天低云暗,沁凉的雨滴甘露一般洒落,一夏未有雨,如今暑末秋初,也不知算是夏雨,还是秋雨。 因雨不大,二人都没有撑伞,任凭凉丝丝的雨落在脸上身上。 朱闵青忽然道:“不要伤心,你还有我……有督主,我、我们会在你身边一直守着。” 秦桑揉了两下眼睛,将泪意压下去,随即挤出个笑,“我就是觉得遗憾,他们两个明明互相喜欢,却生生分开了。” “有时候我忍不住想,爹爹他会不会有一刹那的后悔,后悔入宫……而娘,会不会也后悔当初没阻止他。”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