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的州郡多了,益州又哪里排的上号。东京蛀虫们的斗争杀人不见血,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哪是张容……博容会遇到的。 博容根本不知道她每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不知道她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多少。 李令歌心中那般转着念头,面上却浑然不显。 她从博容肩头看着天地风雪,看着百姓面容,轻叹:“民生故如此,谁令摧折强相看?” 博容回头:“嗯?殿下还记得这一句?” 这是他昔日教授那对姐弟时,教给他们的第一句话。 李令歌弯眸。 李令歌有些撒娇地依偎向他:“容哥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很清楚。” 博容不语。 李令歌伸手,试探着碰触他手指。他顿一下,却没拒绝。李令歌便欢喜地挽住他手臂,笑吟吟: “我此次出京,本就是想休息休息。容哥想让我看什么,那我便看什么好了。” 博容:“东京那边……” 李令歌眼角笑微顿,不在意地说:“闹不出大乱子的。” 她在博容面前,连李明书的名字都不想提。虚假的温馨亲昵,她心知肚明,但她想跟着博容走一遭。 她既好奇博容的目的,也要平自己少年时的爱恋。 她听博容笑一笑:“可惜益州没什么好风光,但幸好冬日到了,这里也没什么战争。若有闲暇,倒是可以带殿下四处转一转。” 李令歌声音轻幽:“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轻快地跟上他步子,被他带着朝未知的前路走。 她从后看他面容,一点点将他与过去的张容辨认并割裂。 秀白的脸,修长的颈,窄瘦蓬勃的腰。 他真是英俊的人,真是她见过的最能将君子之风发挥得彻底的人。他说话滴水不漏,做事四平八稳,心思藏得深,谁也看不透。 这是李令歌见过的最接近完美的郎君,这是张家的太阳,东京的太阳。那是月亮永远无法企及的光。张行简永远比不上他,谁也比不上这位君子。 她爱他的俊美高洁,爱他永远的齐整与平静。 她享受着他的理智与体面,不用受歇斯底里的崩溃与质问。 他既想保持风度,她奉陪到底。 但李令歌在同时,也想看他不体面的那一面。若是这不体面的一面,能够再次属于她,被她俘获,就好了。 李令歌垂下眼。 她想:一位君子打算怎么对待自己呢?博容还是当年的张容吗?他还想做君子吗? 她拭目以待。 多年以后,她终于站到与昔日老师平等的地方,可以与这位老师过招。 他说过她是他教出的最优秀的学生,也是最坏最糟糕的学生。他见过她天真的一面,也是如今还活着的人中唯一听过她野心的人。 那最坏的学生,想试一试能否赢了他啊。 -- 薄雾稀凉,露珠“滴答”落在面上。 张行简醒来,才睁开眼,便被一股大力向后推。他本靠着树而坐,退无可退,那力量,便掐住了他咽喉。 张行简面容绯红,浅咳两声,目光迷离地看清了沈青梧的面容。 二人从火海逃脱,一路骑马逃亡,中途与追杀者过招。沈青梧艺高人胆大,他们换马行了一日,甩开了追兵,进入了一荒林中。 张行简睡了一觉,醒来,便被沈青梧如此对待。 冷风吹着二人面颊,她压在他身上,他后背被树磕得有些痛。呼吸间都是雾,二人久久没说话。 沈青梧端详着张行简,冷冷问:“说,你做了什么?不说实话,我杀了你。” 张行简苦笑:她永远对他喊打喊杀。 他一时没说话,喉间指骨便收紧,她真有掐死他的力量。张行简闭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博容。” 他喉间收紧的力量停下来。 张行简闭目微笑:“你这么听博容的话啊——他让你不杀我,你就真的不杀?即使我想杀掉你?” 沈青梧:“你没想杀掉我。” 她停顿一下,说:“你如果想杀我,就不会进火海。你已经走了,根本没必要回头。我没有那么傻。” 张行简笑:“那你掐着我做什么?” 他笑容些许冷,还带些她弄不懂的嘲弄情绪。 沈青梧不吭气。 她并不明白缘故,但她凭着直觉,知道眼下所有事,都和张行简脱不了干系。 张行简轻声:“沈将军,你从不相信我,对不对?”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