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善梳头的宫女都因扯疼了头皮叫她杖责发落,唯有玉逸尘,他十指绵软手法轻盈,叫他梳头是种享爱。 待将一头长发梳顺了绾好,圣人才问玉逸尘:“你在外,也替她这样梳头?” 玉逸尘瞧了铜镜里的圣人,轻笑道:“并不,她并不爱叫我摆弄这些。” 于圣人来说,这是种难得的享爱。可于贞书来说,这是平常不过的事情,甚至她会觉得有些古怪,一个男子怎么会喜欢摆弄女子的头发。 圣人闭了眼叫他替自己划着眉色,匀上脂粉又着上胭脂,才睁了眼望着镜子中有了鲜艳颜色的自己道:“不论你信与不信,我这样做确实是因为你。若你仍能垂怜于我,而不是移情别处,这深宫寂寞我亦能受得,忍得。可我不能忍你爱上一个宫外的女子,一个粗鄙不识仪礼的寒家女,将用在我身上的手法亦用到她身上去。” 玉逸尘并不理她的抱怨,亦盯着铜镜里她的容面道:“杜武狼子野心,不是你能手掌的男子。你想垂帘听政,他想摄政监朝,或者有一天他取天下而代,你与那孩子又该何去?” 圣人道:“我本就是个浅薄女子,这些年也全靠你在后面撑着才维持这份颜面。你既如今弃我,为何不能再找一个靠山。” 玉逸尘道:“我并没有弃你,我仍愿意替你维持这份颜面,但你不该伤了陛下。如今他性命垂危,你可曾想过若杜武弃你,扶平王上位,你又该如何自处?” 圣人道:“他不会扶平王的,平王若能叫他玩于股掌,当初就不会年级轻轻自请出京。” 玉逸尘扶她从到软榻上,替她垫好肩背轻轻揉着膝盖,问道:“可还会疼?” 圣人摇头:“不会。只是膝间有些酸痛,也是老毛病了。” 从太子妃到皇后,一年四时有许多祭祀大典,她皆亲力亲为。承丰帝去时正值春风肆掠之际,她麻衣白孝跪在大殿外几个时辰落下了风寒,到如今膝间还有酸痛。玉逸尘轻轻替她揉着膝盖道:“若陛下醒来,咱们就此揭过这一层,你仍是圣人,我来收拾这剩下的局面,可好?” 圣人摇头道:“不好。不得陛下垂怜,是他拥有的太多也习惯于索取,我没有那个能力叫他一心向着我一人。可你不同,你本是爱我的,你所有的温柔也该只给予我一人。若你不再望着我,这深宫寂寞,我守着又有何意义。” 玉逸尘仍替她轻揉着膝盖,柔声道:“男子的爱本就是索取,将女子当成信仰,要从她身上索取答案,索取过后信仰消失,就会重新去寻找信仰。而女子的爱是山崩海啸,是将骨血运作于天地的滋养。男子叫女子滋养着,去寻求新鲜的血液。你若想寻求男子之爱,于我这里是寻不到的。我失了□□,本就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也因此而失了寻求信仰的动机与*,因而才会怜惜女子的柔情,这怜惜于你来说,跟一份同性亲情相差不少,你不过是站的太高太过寂寞,才放不下这份执念,你可知? 我能给你的,每个太监都能给你,不过是你没有学会接受而已。” 圣人摇头道:“不是。我不爱叫那些阉人碰我,他们脸上浮着世侩身上带着俗气,在他们手中,我仿如一件俗不可奈的金器。可你不同,在你手中,我觉得自己像一件稀世少有的珍宝。” 玉逸尘笑道:“你本就是我的珍宝,是我从三千绣女中一眼相中了你,叫你成东宫太子妃,一路走到圣人的位置上。你本是块璞玉,要经打磨才能生出光彩来。如今你已光彩四绽执掌后宫,陛下才是生息你的沃土,你却下手害他。” 圣人冷笑:“若我是你的珍宝,她又是什么?我叫人去远远瞧过她,不过是个粗俗的乡野女子而已,听闻她还曾在东市上当众说要嫁给你,踢一个男子的□□。这样粗俗的乡野女子你竟也爱?” 玉逸尘道:“她是我残缺了身体之后,唯一寻到的信仰,她亦能滋养我,所以我爱她。” 圣人长叹一声道:“我以为你爱我。可照你的意思来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玉逸尘道:“当你坐在今日这个位置上,就不该再去寻求一份浅薄的,冲昏了头脑的爱恋。” 圣上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夹出两道泪珠滚落:“你当初就不该招惹我,不该选我进东宫,不该叫我做这个皇后。你招惹了,又要弃之,我岂能遂你的意?” 说到底,她之所以投靠杜武,也不过是为了叫玉逸尘能另眼相看,能叫他害怕,从此断了宫外的往来一心只守着她。他一手将她送上这个位置,今日她要亲手斩了他的退路,叫他退无可退。 玉逸尘起身道:“我扶你去用早膳。” 圣人知道他已是要走的意思,恨恨道:“今日政事堂中,杜武携诸位大臣正在讨论要撤了你督察院督察使的事情。你不觉得好奇,不想去看看?” 玉逸尘道:“我须得先去福寄殿,看看御医们会诊的结果。若你能告诉我你给陛下下了什么药叫他昏睡,能叫我有个方向去对症下药,就更好了。” 所以,他一年多未曾踏足延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