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沦落,我这哥哥,又从来听不进去我的话,不论是在青州还是在帝京,一次一次地放过你的性命,甚至为了你,把我们满族的血债都放下了,维护你们朝廷……” 她声音凄厉,手颤颤巍巍地举起来,直指她的眼睛。 “他为了你!为了你这个蛇蝎心肠女人!殚精竭虑这些年,哪一点对不起你们纪家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非要至他于死地啊!” 她的声音惊醒睡梦中的孩子。 凄厉的啼哭声穿破窗外雨声。而她的话更如同切肉割心的刀子,在纪姜身上痛快又犀利地龃龉。 宋意然屈膝一点一点跪了下去。 面对这个毁了她一生,却是兄长一生挚爱的女人,她若此时手中有把利刃,一定会亲手了结了她,然而她又恨,为什么之前自己会一次又一次的失手,以至于拖到了现在,一次一次地把兄长伤地体无完肤。 她弯伏下腰,喉咙里发出声音如同被火焰撕开了边,喑哑粗糙。 “我们……我们宋家,两代的男人,都为了你们这个荒唐的朝廷,被折磨地血肉模糊,你们说他们谋反,但是,不论是我爹,还是我哥哥,他们究竟哪一个翻了你们纪家的天!啊!我们宋家是欠了你们什么,你们要如此赶尽杀绝啊……” 她被这一席话,泄尽周身所有的力气,连孩子都要抱不住了。 鬓发散乱,凌乱的贴在脸上。她向前跪行了几步,行到纪姜的身旁,抬手抓住她的裙尾。 “纪姜……你杀了我吧,我害死了你的孩子,我和陈锦莲一样,把命陪给你,你若觉得我死得太轻松,没关系没关系……” 她反手指向自己的胸口:“你要我怎么死,你说,你怎么说我就怎么死,只要你能放过我的兄长,你能放过我的孩子,你就算要我去跳油锅,我也肯啊……” 好伤人心话。 她们同样是两个悲哀的女人,然而纪姜懂她的痛,她却不懂纪姜的痛。 她此时矛盾不已。 一来恨,二来怕。自从在军营受尽折磨以后,她就已经没有人生了。在她的眼中,纪姜无论如何都比她要幸运,哪怕被贬为庶人,在青州为奴,可自己的兄长从没有一日放弃过对她的深情。走到如今,她依旧干净清白,依旧有往后云平霄清的岁月可以仰望。 而她,被王沛抛弃,腌臜地活在杨庆怀的身旁,除了宋简,就只剩下这个孩子了。 纪姜明白她,甚至比宋简还要了解她。 宋意然是一个没有情爱女人,从她舍身救宋简的那一日起,她就把女人所有的幸福,所有平静的生活,全部牺牲给了宋家。有家族,却无家可归。宋意然此时在纪姜面前流下的每一滴眼泪,都滚烫地伤人皮肉。 纪姜也屈膝蹲下来。 她顾不得宋意然的抓扯,将她和那幼子搂入怀中。 “是我的错,是我护不好宋简那样好的一个人,也是我毁了你,毁了你的一生。意然,你无论对我做过什么,都是该的,你没有必要赔偿给我,是我……是我纪姜,要偿还给你。你别怕……无论如何的,我都会救你们,哪怕我要我……再选一次……” 宋意然浑身乱战。 “你不用救我,只要能保住我的孩子,和我的兄长,我可以死,我死了我就原谅了你了,兄长也再也不会为难,纪姜,我求求你,救救他们,我说到做到,只要他们活着,我一定在你面前以死谢罪。” 纪姜搂着她的身子不不断地摇头:“意然,不要胡言乱语。我……” 她说不下去了。 孩子们的哭声和雨声混杂在一起。 这是宋意然给她的惩罚,就算如今她已经无力再杀她,但是,她永远不肯给予她一点点理解。她偏执地把纪姜当成一个狠毒的女人,偏执地觉得,只要让她再自己身上泄了愤,她就会放过宋简,放过自己的孩子。 女人眼前,永远就那么一亩三分地。她不肯去看阉党和内阁的水被搅成什么样子。她只恨纪姜,以死为终结,否则绝不宽恕。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