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会意,开妆奁将昨日那陶氏所撰的药方取出,送到林大夫跟前。 林大夫接过去,将那方子细细看了一遍,讶异道:“敢问小姐,这方子是谁写的?”夏春朝答道:“是街上开茶棚的一位陶妈妈写的,我嫂子昨儿请她来家看病,我也就请她看了看。”说着,又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林大夫将手在腿上一拍,叹道:“这等愚妇,只知装神弄鬼、招摇撞骗、欺哄世人,她知道些什么医术药理?!这方子也是胡闹,朱砂竟要三钱之多。那朱砂敢是乱吃的么?《本经逢原》有载:丹砂入火,则烈毒能杀人。姑娘试想,这样一个烈药,怎好给孕妇吃?不是要人性命么?” 宝儿听着,在旁插口道;“林大夫,这话可不对。我往日听那些生养孩子的街坊说,小孩子夜里惊哭不休,是被邪祟撞克了,只消拿些朱砂用黄酒合了,灌服下去,就能驱邪退祟,使孩子安睡。这孩童都能吃的东西,怎会有毒呢?” 林大夫说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这朱砂确有安神之效,却也有大毒。那熟识药理的医家,用此药时皆是慎之又慎。记得前朝宫中曾出一桩大案,一位宫妃生了一个皇子。因这皇子先天不足,体弱气虚,时常啼哭,那宫妃唯恐为上斥责她照看不力,将孩子交予旁人,不敢请太医医治,就拿了朱砂喂给皇子吃。那小皇子初时果然安静下来,然而渐渐体弱不支,怪病缠身。皇子身子贵重,这事儿自然瞒不下去。先帝勃然大怒,将那宫妃打入了冷宫,那皇子也交由旁人抚养。听闻,那位皇子身子虚弱不看,乃至长大也常为疾病所苦。可见这朱砂不是随意吃的。” 宝儿听得咋舌不已,说道:“看来这世间传的方子,凭他多少人吃过,也未必见得好用。” 夏春朝笑道:“原是这样,那依林大夫看,这方子当真不能用么?若是不慎服了,会怎样?”林大夫道:“果然不能吃,若是当真吃了,初时或者没事,宁神止吐,但时日稍久,必定胎坐不稳,乃至崩漏滑胎,都是可见之事。”夏春朝点头不语,宝儿倒抽了一口冷气,说道:“竟然有这么歹毒的方子,到底谁想出来的,这等可恶!” 林大夫说道:“这却倒并非是人有意所为,不过是坊间那等愚夫愚妇,异想天开,只看眼前效验,杜撰的方子。然而这些神棍神婆,最为可恶,无知无识却又损人性命,当真该法办才是!” 夏春朝见这老大夫愤愤不平,说的口沫横飞,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吩咐宝儿付了诊金,说道:“多谢林大夫走这一趟,往后我若有些什么不适,还请大夫过来瞧瞧。” 那林大夫红着老脸将银子收了,嘴里说着不敢当,看看四下无事,就要出去。 夏春朝使了宝儿相送,那大夫临出门之际,一眼瞥见走廊地下小炉子旁的山楂袋子,又折返回来,向夏春朝道:“多嘴跟姑娘提个醒儿,这山楂也要少吃,孕妇吃多了山楂,引发了宫缩,是要滑胎的。若是换成陈皮,那也罢了。” 夏春朝脸色微变,点头淡淡说道:“我知道了,多谢大夫知会。”那林大夫方才去了。 打发了人去,宝儿快步回去,进屋就听夏春朝道:“把余下的红果汤端出去,山楂也都收进库里罢。”宝儿走上前去,说道:“姑娘,沈家也未必是有意如此……”夏春朝淡淡说道:“沈伯母是积年的妇人了,不该不知道这样的忌讳。”她此言出口,屋里无人敢再言语一句。隔了半晌,夏春朝方才又说道:“她也未必想得到这些,但我既知道了,还是不吃了罢。” 那两个丫头皆不敢言语,就此作罢。 夏春朝又笑道:“我原没想到这方子果然不好,只想着叫人瞧瞧,说不得还要请人说几句话呢,谁知果然是神棍蠢婆骗钱的东西!” 珠儿笑道:“那姑娘有什么打算?” 夏春朝问道:“去打探的人回来了不曾?”珠儿道:“没回来呢,怕是要到明儿了。” 夏春朝咬指沉吟道:“那便明日再说罢,倒也不急。”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