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下颌骨,简直好笑得要命。他如平常时那般冷漠地喝道:“怎么回事?” 沈沅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和印象中那个骑着高头大马,遍身缟素的建德王似乎差距很大。头上是远游冠,身上是月白色锦袍,腰间赤色革带上一溜串的羊脂白玉銙和带钩,腰带上还悬着一把佩剑。她没敢仔细看脸,直觉上那是一脸睥睨傲慢的神色,比起杨寄总是一副笑模样的脸,显得很是讨厌。 建德王又提高了声音:“你是聋的吗?问你话呢!” 沈沅道:“我在给世子喂奶,以为应当是非礼勿视的,哪晓得大王突然闯进来!” “如此倒是孤的不是了?” 说话的声音不带感情,沈沅不由想着这个人曾经的可恶,心里那丝害怕就被愤怒盖住了,低着头,回答却不客气:“我听我阿兄说,贵人家讲究礼制,只觉得自己穷门小户,不懂礼法,做下了丑事入不了大王的法眼。如今却不知大王家讲究的到底是怎么样的礼制。” 建德王眯了眯眼睛,突然弛然笑道:“孤想起了,你是沈家的那个女郎。” 沈沅心道:您才想起来!既然都忘了,为什么不放过我算了?腹诽的话未曾出口,皇甫道知傲然道:“你也配和孤谈礼制?如今可知道后悔了?” 他自负得不等沈沅说话,便抬手道:“到了王府,才知道你以往的生活就和溷厕里过的一样吧?‘一世长者知居处,三世长者知服食’,什么叫做体面!你现在后悔也晚了,孤从来只纳清白的处子,你这样的,大约也只配做做下人了。”他丢下一句话:“继续喂。”转身要走。 沈沅偷偷嘀咕着顶撞道:“才不后悔!” 皇甫道知回过头,皱了皱眉,问道:“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沈沅又瞄了他一眼:“我阿父是名屠户。” 皇甫道知冷哼一声:“怪不得!没见识的东西!” 他的话真真气死人,接下来的行为更像显摆似的:“等喂完阿兖,带她到书房,好好学学服侍!” 沈沅的心更加“怦怦”地跳得厉害,好容易才见他出门了,只能忐忑地先喂饱了小世子皇甫兖。然后在王府仆妇的带领下去皇甫道知的书房。孙侧妃悠悠然说:“仔细着些伺候大王。这妮子嘴虽然贱,奶水倒还丰厚,别被大王一怒之下处置掉了,我这里还得赶着找人喂世子。” 这阴阳怪气的话语让沈沅听得直皱眉。她又不是卖身给王府的奴婢贱口,凭什么他皇甫道知可以随意处置?在这样的腹诽中,已然来到了皇甫道知的书房门口,仆妇打起门帘,沈沅不得不低头走了进去。恰见皇甫道知端坐在细蔑坐席上看公文,她低头屈膝问了安。 这男人席地坐着,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冷笑,沈沅偷眼看他,他的模样倒也英俊,冠玉似的脸,傅了粉的感觉,斜长的凤眼,薄薄的唇,若不是两颊刀削似的棱角分明,显得刻薄寡恩,那五官简直就是个美人。 皇甫道知半日都没有吭声,沈沅站得腿酸,两只眼睛瞧室中陈设也都看腻了,她以为他已经压根忘记了自己在这里的事实,却又突然听见皇甫道知闲闲的声音传来,仿佛不是在对她说一样:“烹茶。” 沈沅眨巴眨巴大眼睛。外头伺候的人已经举着茶案和全套的茶具来了,红泥小火炉燃着橙色的火焰。银水壶里舀满水,在火炉上烧得渐渐发出沸腾前的“嘶嘶”声。沈沅看看拿茶具来的人跪在一旁躲闲,便也傻乎乎地盯着火炉,直到皇甫道知怒喝:“你没长眼睛?水沸了没有看见?” 沈沅一吓,磕磕巴巴说:“你……你是叫我烹茶?” 皇甫道知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谁许你和孤说话是‘你’‘你’‘我’‘我’的?不是叫你烹茶,我请你过来看我案牍劳形?” 最后四个字,沈沅也没有听懂,但是“烹茶”是请她来,她听明白了,心里不忿,又不好直接顶撞,撇撇嘴小心地把炉火封小了些,又往沸水里加了些冷水止息住翻腾的水泡,这才回眸看茶盘上的茶:那是一圆精致的茶饼,上面还印着五福捧寿的花样。她在家也会烹茶,不过家里粗茶,没有这么精良的制作,也没有这么浓郁的香味。她从灰绿色茶饼上敲下一块,在一旁炙成赤褐色,再捣成茶末,用刚刚烧滚的水浇在上头,盖上盖子一会儿,奉到皇甫道知面前。 皇甫道知一直潜心在案上的文牍里,此刻才漫不经心接过茶碗,先嗅了嗅气味,皱起了眉,再呷了一小口,怒道:“你是用什么芼的茶水?” 沈沅愣了愣说:“就是直接滗出来的。” “那旁边的姜与橘就是摆设喽?”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