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一把捂住阿盼的眼睛,但她自己却不像刚才那样不敢直视鲜血了,她凝神看着垛口下方,所有的身影都被摒绝在暗处,唯有她的阿末,鲜艳得如同温暖她的火苗,正飞驰着朝历阳城下而来。 这是万众的英雄,这也是她的英雄。 杨寄手上带来的是二十余万,一点没有分散,全数到历阳城外集中攻破。他经常打那类以少胜多的逆犄之战,但今天,二十多万人对付桓越的十几万,气势如虹的一方对付萎靡不振的一方,胜利已然没有悬念。 桓越的军队很快被冲散了。红袍红旗的西府北府军,像利刃一样,把青衣的桓军分割成一块一块的,逐个击杀。桓越从荆州临时拉来的那帮人,见败局已定,在自家领帅的带领下纷纷缴械投降了。桓越和他的五千亲卫,被逼到了历阳城门的瓮城之下,那里,呈一个簸箕形,外头堵住,里头城门锁闭,基本可以肯定——瓮中捉鳖。 桓越脸色青白,捅了捅战车里一道站着的卫又安,那厢,早已经从裆下湿到脚跟了。 “你去,好言劝劝杨寄。”桓越说,“京里那帮子,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 卫又安支吾着,不敢动弹。 桓越狠狠一脚跟,把他踹下了自己的金根车,吼道:“去!”还对他的后脖子挥了挥剑。 卫又安从地上爬起来,斜着身子,一步一哆嗦。他还穿着精致的白狐裘,领口的狐狸毛丰盈洁白,半掩着他精致瘦削的粉白脸庞。然而若是往下看,便不忍睹了:狐裘下摆湿哒哒、黄兮兮的,很快因在地上拖行,而沾染了鲜血和泥尘,尤显得肮脏。 围着瓮城的西府军,均着深绛色外袍,脸上手上是狞厉的鲜血,虎视眈眈地看着哆嗦着走向瓮城外的卫又安,大约都有点好奇这个粉嫩得女人似的的男子,所以并没有上去砍杀。卫又安谄颜道:“我与杨领军曾有八拜之交,如今有要事禀报。谁给我传报一下?” 队伍分开一条一人宽窄的道儿,杨寄的马蹄“嘚嘚”地缓慢踱了过来,卫又安抬头一看,脸上的谄色更浓了三分,笑晏晏道:“杨兄别来无恙,还记得春日时我们俩同室促膝,何曾想到竟有今日?” 杨寄的脸色冷了三分,但只挑了挑嘴角,似笑不笑。 卫又安又道:“陛下叫我来劝劝杨兄,京里那帮人,惯熟过河拆桥的,杨兄这般的能耐,他们以前何曾用过?还不全是故意为难?良禽择木而栖,陛下念杨兄还蒙在鼓里,实在不忍,特叫弟前来劝一劝。” 杨寄终于开口:“你过来。” “哎!”卫又安粲然一笑,提着袍摆向前走了几步,在杨寄的马前忸怩作态,“哦哟,今日衣衫不整,真是臊人呢!” “呢”字百转千回的绵长余韵还在回响,杨寄已然一刀掠过,卫又安连吱声都没有,软软地如柳条般倒在地上。洁白的狐裘很快被鲜艳的血液浸透,成了污浊的毡子。杨寄收了刀,冷笑道:“和你这样的人促膝谈过话,才真是臊人呢!” 他抬起头,瓮城里的桓越驾起马车,“隆隆”地飞驰而来。 “领军!”他身边的亲兵声音急急的。 杨寄抬起手,慢悠悠地摆了摆,所有人按照军命,站在原地岿然不动。杨寄挑着眉,笑嘻嘻看桓越偷袭的企图。桓越的车驾到了射程里,他便抖着手挽弓搭箭,这样众目睽睽的状态,一箭过来,杨寄只消微微偏头,箭镞就擦着他的耳边飞过去了。 “杨寄!”桓越是真急了,但是,到了这样的时候,虽然与死亡一步之遥,虽然他已经近乎癫狂,却还能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话,“你骗我!好样的!” 杨寄看着对方通红的眼睛,淡淡说:“桓越,你命不好,被赵太后逼到了绝境,我原本不能不说还是同情你的。我杨寄没读过什么书,不懂得你们世家大族的大道理,但是,我们那儿的老人家常常说,命不好,运总可以改;运要怎么改?无外乎多多行善。你呢?自出建邺,便在历阳拉壮丁,分散了多少门户;自出历阳,便断截水道,饿死了多少江左百姓。福祸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桓越咬牙笑道:“杨寄!这话,我当璧还!两军交锋,谁是宋襄公,谁就是败势。你以为,你屁股后头干净?!” 杨寄收了脸上微微的一丝笑意,肃穆到凝重:“我屁股后头是不干净。我没有小慈,但心中装的是大慈。这一点,不消我说,荆楚之地的百姓知道,西府、北府中的军士知道。没有人的眼睛是瞎掉的!”他话音落,两边应和的声音立时震天动地。 桓越竟给这个不读书的混混儿说得愣神,他左右看看,左右的人一片木然之色,甚至眼睛里有羡慕的光亮。桓越克制着微微颤抖的双手,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