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阿父不在了,你的好郎君就掌了权。我当时想呢,好,憋死皇甫衮!可架不住他为了我削减邵贵妃宫人的用度,过来找我吵架。我就叫鲍叔莲发了条子去中书省,称皇后要断食祈福。你的好郎君大约怕闹出人命,就给增了钱粮。然后呢,邵贵妃拿了钱,过来跟我显摆了一番‘陛下的厚赐’。我当时想,我就应该饿死!” 她泠泠闪光的眸子转过来,直视着自家的姐姐:“阿姊,我们女人,憋屈地呆在后宫里,前头看似好高大的房子屏蔽着我们,实际若是我们的视野被这房子拘泥了,永远不知道前朝的事情,就难以自保。你这会儿的情形,与我那会儿又大不一样。杨寄掌权——”她莫名地顿了顿,才又说:“你觉得如何对付他才行?” 庾清嘉苦笑道:“连陛下都对付不了他,我怎么对付?你在这里,不知道有没有听说,那日杨寄要找路云仙,直挺挺闯进了孙淑妃的宫里。后来,孙淑妃一身伤痕,投缳自尽,人都说是杨寄逼_奸。可是,杨寄借着审讯,杀掉了孙淑妃的贴身宫女,又逼着陛下贬斥敢于直言的侍中,这话也就没人再敢传了。” 庾献嘉掩口笑道:“嗬,他的手段比当年又厉害了!不过,他要是好色,如今什么样的女娘找不到,非找孙妃?他要是想羞辱陛下,又何不欺负阿姊?”她掩口笑道:“我比方得不恰当。不过,杨寄受了委屈,还不许他发作,姊夫自然要吃闷头亏。杨寄当了那么多年大将军,一个侍妾都没有,想必怕老婆怕得紧。” “现在倒不必怕……”庾清嘉说了一半,又把话咽了下去。 庾献嘉眸子一闪,却又没追问什么,只道:“那么,阿姊知道不知道,杨寄在会稽更加凶悍?” 庾清嘉点点头:“知道,北府军凶神恶煞一般,二话不说围困了虞亮的田园和宅子,说要彻底清算地界和人口。虞亮在山中藏了一万多部曲,又在家宅中布置满了。结果根本不禁打,刀枪一动,全家屠尽,虞亮和四个儿子的脑袋挂在会稽城正中心的市口上。五万部曲齐齐解甲,高高兴兴投降。接下去再说土断,无人敢不服从。”她最后摇摇头:“他这样不顾清议,倒行逆施,倒不怕丧失人心?” 庾献嘉笑道:“阿姊听说的,大概是朝臣、内宦们说的。而事实是,土断之后,百姓有土耕种,部曲佃户还得自由身,一片叫好之声。世家大族闷头吃瘪,权势兵力又不逮及,只能谄媚以事杨寄。更重要的是,会稽侨居的朱氏、王氏、蔡氏三大世族,争相献女于杨寄,意欲联姻自保。一旦联姻成功,杨寄虽是寒族,势力必将大涨。” 她定神看着姐姐的神色,果然见庾清嘉惊诧得战栗起来。庾献嘉笑道:“好在杨寄家有悍妻,只怕不敢要这些姻缘呢!” 庾清嘉默然了好一会儿才说:“悍妻不足为患……他和妻子和离之后,虽然把永康公主送到了北燕,但并没有再次备具六礼再续前缘——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孤身一人,如果想娶会稽某大家的女儿,娶就是了……” ☆、第216章 扑火 庾献嘉和姐姐默默然相对枯坐,最后她道:“既然他在会稽功成,想必心情不错。皇后懿旨发至尚书省,但言用度不足,要裁减宫人,请尚书台安置——衙门里都已经封印不办事了,大过年的那么多口人,杨寄也没饭给人家吃,没地方给人家安置,说不定手里会松一松。” “这不是耍无赖吗?” “阿姊,真憨!”庾献嘉笑道,“对无赖,你还能讲理么?” 见庾清嘉蹙着眉,慢慢长叹一声,起身似要告辞,庾献嘉又道:“阿姊,还有件事。陛下在朝堂上已经说了要封孙淑妃的儿子为太子,还有人提议要追封孙淑妃为皇后。阿姊对这事,就没点看法?” 庾清嘉冷笑道:“他不当皇帝时,就一屋子的媵妾,如今身在高位,自然说谁就是谁。我何必与那些小娘去争?” “所以,他踩在你的头上你也不在乎?” 庾清嘉默然了一会儿:“他该有情意的时候,我也看得见。只是,我与他之间盘桓的是高山大川,无法逾越。我姓庾,这是他心里永远的刺。他的母亲和亲阿兄,曾是被我们的姑姑所害;我们的阿父,又曾经是他最恨的权臣。如今,我但求现世安稳,不求母爱子抱。” “你有没有爱过他?”庾献嘉清亮亮的眸子直视着姐姐。眼见庾清嘉的脸上浮起两朵红云,又瞬间消退了,她苦笑着说:“爱又如何?” 庾献嘉笑道:“要是我,爱过一个男人,就什么都愿意为他做。你大概也是这样,所以,爱得那样地憋屈!” 送走姐姐,天色已经暗了,过气的嫔妃熏笼用的是劣质炭火,在燃尽之后发出了难闻的烟火味。庾献嘉斜倚着熏笼,一旁丢着绣了一半的衣料,慵慵地一动都不愿意动。一个小宫女蹑手蹑脚进来为她换炭火。庾献嘉方始开口:“分例不足,还是省到睡觉时再用。我出去走走,周身也能有些暖气。”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