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老太尉懂我。”裴渊暂收了手,从龙案上提起一杆笔,蘸饱墨汁后,甩到了苏抚的身前。 一串墨汁溅上了苏抚的朝服,接下来又是一个卷轴被扔到了他面前。 “太尉大人,请手书谕诏吧。”裴渊睥睨着苏抚,一句一顿地道出:“太尉苏抚,构陷忠良,于狼胥山杀害丞相裴疏、大将军裴济,犯下滔天罪行。褫夺太尉之位,关入大牢,择日处死。” “不,不要写——”苏衍望着蹲坐在地上奋笔疾书的父亲,又望向还处在凶险中的小皇帝,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子苏衍——”裴渊轻轻将目光移向苏衍,冰冷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忍,“包庇苏抚,但罪不至死,褫夺太傅之位。” “已故丞相裴疏与大将军裴济,战功赫赫,为国拼杀,却被奸人所害,命丧狼胥山。体恤其二人护国有功,追封裴疏为镇国公,裴济为护国大将军,迁葬于东陵,永享皇室香火。” “最后——”裴渊的声音突然轻了许多,轻到只有荀欢可以听见,“师傅一直有个心愿。师傅想做翊儿的太傅,哪怕只有片刻。” 他的声音回复了一贯的温柔,荀欢不由得悬起了心,他方才说的种种,都只是交代裴疏和裴济,却只字未提自己。如今听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看来已经抱了必死于此的决心…… 苏衍望着裴渊,不知他在与秦翊耳语什么。下一刻,他突然瞄到,一直坐在帷帐后的太后,不知何时握起了一柄长剑,正悄悄接近裴渊。 堂下立着的众臣皆看见了这一幕,大家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静等着事态发展。 嗖,太后的剑出的很快,却带起了一阵风,让裴渊立刻警觉。 裴渊不得不松开秦翊,迅速反身,用手中的刀挡住了剑锋。 这一刻,一直摒退在远处不敢轻举妄动的侍卫都刷刷抽出了剑,迅速上前,试图包围裴渊。 裴渊—— 刚一重获自由的荀欢怔立当场,她该怎么办,她要站在哪一边…… 然而裴渊的动作要比太后更加敏捷,太后几乎从未使过剑,加上心里紧张,一不留神,剑身就被裴渊的短刀别住。哐当一声,剑落地,裴渊顺势扼住了太后,转眼间又控制住了局面。 已经靠上前的侍卫不得不再度停下,他们依旧举着剑,面面相觑,没人敢上前一步。 裴渊示意苏抚将写好的谕诏丢上来,苏抚照办。 这封被逼写下的诏书就摆在自己跟前,荀欢望向裴渊,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他的眼中满是期许和信任,她不禁回忆起从前她曾一次次陷他于难堪,他走到今天这步,也与自己脱不开关系。她慌了神,手上不听使唤,一直抖个不停。 终于,她稳定住情绪,从案台上提起笔,轻轻在诏书的后面加上了一句:任裴渊为太傅。 玉玺印下,诏书被宣。 裴疏和裴济的真相得以昭雪,而他也终于成为了秦翊的太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回忆起秦翊曾经的那声“阿爹”,当时真是吓坏了他,却也叫进了他的心坎里。 裴渊渐渐松开了扼住太后的手,就如松开了自己的命运。 事到如今,他已没了别的奢求。 太子尚小(29) 看到裴渊松手的那一刻,荀欢立刻对着围上来的侍卫喊道:“生擒裴渊,朕要严刑拷打!” 裴渊不再反抗,他丢下短刀,转眼间就被侍卫们按在了地上。 荀欢走上前去,站在了裴渊面前,这一刻她竟比他还要高大了。 她望着放弃挣扎,只等一死的他,心疼极了。她悄悄从怀间掏出一粒药丸,递到了裴渊面前,“师傅,服下这粒□□,来世再做我的师傅……” 她蹲下身,将药丸塞进了他的嘴中,亲眼看着他服下后,也从怀间掏出了另一粒,趁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口吞了下去。 “陛下!” 众人慌了,谁能料到这小皇帝居然要“殉情”!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