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奴把眼儿一扫,竟都是参阮大哥儿的。这常言说啊,君子明足以察奸而仁义行之,智足以面事而谦顺处之,是为大道也。所谓满招损,谦受益,大哥儿是聪明人,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到底还是做得不够。” 这话中的言外之意,却竟是那徐子期来要挟她了。那徐家大哥儿,到底太过年轻,虽心机深沉,可还没有彻底习得官家那旁摇阴煽,睥睨窥觎之道。这人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在军中倒还好些,而对于官场中人来说,这是万万要不得的品格。 流珠两世为人,早就看透徐子期这缺点。此人虽非池中之物,但他到底能不能飞出池中,翱翔九天,却还不好下定论。他需要恰如其分的刺激,需要时势襄助帮扶,而最重要的是,他要能意识到自己的短处,而后扬长而避短。 流珠闻言,只一笑,穿上鞋儿,随着那关小郎缓步往理政殿走去。及至殿内,流珠按着傅辛的意思,换上宫婢的装束,立在傅辛案侧,稍稍背对着堂中之臣,低眉顺眼,为他磨墨。官家深深看了她一眼后,手指微微摩挲着玉扳指,而后缓缓收回视线,看向了堂中跪着的那人。 却原来先前傅朔尚未归来之时,率先托人带回了些颇为有趣的玩意儿,傅辛把玩一番后,便令人搁置了起来。而那三鼎甲中的探花郎崔坦,得了消息之后,便对那些个玩意儿上了心,特地来求傅辛将那些东西交给他研究一番,可是官家先前心里头正不爽利呢,见了他之后,又想起他教自己数理之学那副不耐的样子,更是想要难为他一番了。 流珠微微侧眼,便见堂中跪着个身形偏瘦,个头不高的小男人,那人的官服上都是褶子,十分随意地挂在身上,一点儿型都没有,就跟挂了个破布袋子似的。他面上满是胡子,这乍一看过去,连他那五官都看不清楚。 流珠看过崔坦先前与薛微之的《痴娇丽》一同刊出的《齐达杂谈》,看之前还只当他是个数学比这古人好些的普通人,谁知翻阅之后,却不由暗自叹道:这崔坦实在是个天才,生在这样的朝代确乎可惜。那《齐达杂谈》虽只是崔坦许多不甚严谨的想法的综合,但其中画了些机械构想草图,囊括水下呼吸装置、发条传动、风速计等,流珠作为文科生,虽看得不甚明白,但也十分愕然。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几乎是上天赐予这个腐朽朝代的礼物的男人,却只能跪倒在地,为了拿到一点小东西研究一下,而苦苦哀求那位上帝王。而官家见了他,只轻轻搁笔,慵懒笑道:“崔先生不若将你的那些诉求一股脑全都说了罢,也省得一次次来朕这里求。” 崔坦闻言,果然高兴起来,细细一数,道:“臣想要殿下自海外寄回的那些新奇玩意儿,好好钻研一番,看看咱们是不是也能造出。臣还想请陛下拨些银子,建个观象台,这……”他一想,接着道:“这古人说了,‘天子有灵台,以观天文’。陛下,咱们必须有个灵台啊。还有……陛下老说臣忙活的都是奇技淫巧,无甚大用。臣听了后,也觉得陛下说得有理,当官要为民做主,臣无领事之能,便想要利用那些个旁门左道,来为民谋福。” 说着,他在袖子里掏出了许多纸来,流珠把眼一瞧,却是各种各样的草图。崔坦边整理着,边道:“官家,臣有许多为民造福的设想,必能让百姓……” 傅辛打断道:“你先前费了老大功夫,造了个所谓能察觉地动的仪器,虽说起作用了,可那却是等地动了才有动静,不能预知,那又有甚大用处?朕听说你还拿刀子,剜了不少青蛙鸡鸭,说要研究其内血脉构造,又捣鼓出甚东西了?朕就让你给朕讲讲几何数理,权且轻松轻松,你倒给朕摆脸子了。崔先生,朕这银子也不宽裕,不能你说要,朕就给啊。” 崔坦苦着脸,低着头,道:“官家,臣在乡里之时,就被人家说是个怪人,不通人情世故,常常讨了人家的嫌,甚至还有人说臣是个傻子。他这话说的没错,臣在人事上面,确乎傻得要紧,官家何必与我计较?唉,灵台就算了,这些图,官家可得抽空看看,还有把那些洋人东西给我看看,又不费银钱……” 傅辛轻轻点着头,仿佛听入耳中,而那视线,却缓缓滑至阮流珠的那双白皙的手。傅辛轻敲案面,随即一笑,对着案下絮叨个不停,全然不会看人脸色的崔坦道:“好了,好了。你这话匣子一打开,倒还收不住了。东西给你看,图么,朕自然会看,而那观测天象的灵台,朕给你拨银子。只不过,朕要你答应朕一件事。” 崔坦大喜,连连谢过,又道:“官家,答应甚事?臣穷得都饱一顿饥一顿了,官家想从臣这里划拉银子,约莫是要失望的了。旁的么,臣也没啥文物字画……” 傅辛翘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