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颔首,随着她走到偏殿。 左右无人,李太妃叫心腹王嬷嬷去门外守着,这才低声道:“昭儿,我听到了一些风声……前朝的事情,娘知道自己不该管,也没法作主,可是无论你想如何,你总得记着当年先帝对你的恩。福娃是个可怜孩子,你……你如今身负辅政重任,已经是一人在上万人在下,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千万别起。” 说到这里,李太妃有点紧张,悄悄看了看儿子,却见他神色如常。 她忍不住叹了一声,接着道:“若非先帝在你父皇面前,帮你说情,那年你能不能从狱中出来,还说不准。” 凌昭许久无言,忽的一笑,轻轻道:“他对我的恩?” 李太妃心头一凛,想起长华宫里的人,更是哀伤:“这……只能怪造化弄人。” 凌昭冷笑道:“不,母亲,从没什么造化、天意,有的只是人心险恶。” 李太妃皱眉:“他到底救了你的性命!” 凌昭神色骤冷:“这条命,我很稀罕么?” 李太妃呆住了,无言以对。 凌昭退后两步,行了一礼:“儿子告退。” * 燕王府。 先帝丧期,王府的牌匾还没来得及换新的,依旧是从前燕王府的字样。 花园一侧的偏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凌昭独自一人坐在主座上,下首的位子本有客人,茶杯尚且冒着热气,可人已经走了。 他的门客,也是谋士张远刚才来过。 “王爷,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只要一份禅位诏书,兵不血刃,您就能坐到那个本就属于您的位子上!” “这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您为大夏立下的功劳,朝中有谁能比得上?您想想戍边时过的日子,想想您这些年来受过的伤,流过的血!” “新帝年幼,一个五岁的孩童,怎堪当治国重任?” “您至今迟疑不决,不是因为先帝,更不是因为圣祖皇帝,难道是因为……江皇后?” 凌昭抬眸,望向地上的一摊水渍。 张远冷不丁提起那人,他一时动怒,摔了茶盏,如今下人过来收拾了碎片,水渍却未曾干涸。 江皇后,江皇后。 他甚至分不清,恨的是张远提及那人,亦或是这刺耳的封号。 江晚晴。 凌昭忽然觉得疲倦。 先帝过世前,紧急召他从边疆回来,连赶了几天几夜的路,紧接着便是国丧,前朝多少事情待他定夺,加上丧仪和哭闹不止的小皇帝……这些天来,他几乎没闭上眼好好睡过一觉。 可直到念及这刻入骨血的三个字,他才觉得累了。 他抬手,从怀中取出一方绣帕。 帕子很旧了,样式朴素,上面绣着精致的出水芙蓉,角落里用红色的丝线,绣出了几个小字。 吉祥,如意,平安。 这是在他第一次出征前,江晚晴熬了一宿没睡,送给他的。 凌昭用指腹摩挲着那粉白的荷花,眉心渐渐拧起,目光往上,落在他手背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上。 那年他听说江晚晴被指给了太子兄长,赶去尚书府,少女形容憔悴,苍白着脸承认确有此事,又用发簪抵住细嫩的脖子,逼他走,争执之下,她手中的银簪,在他手背上划下一道血痕。 当时她吓白了脸,就像突然崩溃了,泣不成声。 她说:“你放过我罢。” 凌昭微眯起眼,将绣帕重新放入怀中,起身离开。 也许,他是该去长华宫一趟了。 第3章 长华宫现在等同冷宫,偌大的地方空荡荡的,从前下人住的一排庑房,现在也没几个人了,以至于宝儿和容定都能独占一整间。 宝儿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气势汹汹地推开门。 屋里暗幽幽的,像是几天不通风了,弥漫着一股怪味。 宝儿抬头,只见足能容纳六、七人的床榻,只有一人横着卧在上面,大热天的没盖毯子,朝一侧睡着,微微蜷起身体。 那人瘦的厉害,正好背对着她,凌乱的黑发间,露出一截苍白修长的颈项。 宝儿两手叉腰,大声道:“好呀!你跟御膳房的人顶嘴,挨了几下板子,这都多少天了?你还准备继续装病不成?” 容定只不理她。 宝儿心头火起,柳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