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她总是扮演体贴入微的付出者的角色。 小时候孝敬父母,照顾弟妹,长大后,每月例行关怀凌昭,再后来,嫁人了,统辖六宫,对凌暄即使不亲近,但也尽了除周公之礼外,身为皇后应尽的责任,再后来,就算进了冷宫,她也总想多照顾一点宝儿。 这绝非她在现代的性格,可同样一件事做了十年二十年,从刚开始的含泪演戏,到如今……已经渐渐成了血骨相融的习惯,再也改不掉。 她把这称之为‘职业病’,平常还好,三不五时犯一次,就够头疼的。 不知过了多久,江晚晴再一次掀起床幔。 宝儿原本坐在榻下打瞌睡,这一次听见了动静,也醒了:“姑娘是不是渴了?奴婢给您倒杯水。” 江晚晴拉住她,摇摇头:“你……你出去看一眼,这么晚了灯还亮着,皇上夜里是不准备睡了,你瞧瞧王公公有没有叫御膳房给他送点吃的。” 宝儿打了个呵欠:“这么安静,没听见碗盘的声音,八成没有。” 江晚晴道:“那你就让小厨房弄点粥啊汤啊,送到王公公手里就好,别说是我的意思。” 宝儿茫然道:“那说是谁的意思?总不能是奴婢的。” 江晚晴本想说太后,可这一戳就破的谎,没必要,便道:“你什么都别说算了。” 宝儿这下明白了:“哦。” 江晚晴见她往外走,唤道:“等等。” 宝儿转身:“姑娘?” 江晚晴静默片刻,重又在床上躺下:“红豆薏米粥,少放糖,清淡一些。” 说完,像是放下一桩心事,这次很快就睡着了。 后半夜,她还难得作了一个圆满的梦。 梦里,有面貌不清的人因嫉妒陷害她,她不幸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境,狼狈地倒在地上,周围全是对她指指点点、唾骂的人。 凌昭站在围观的人中央,一张脸冷的像冰块,寒声道:“江晚晴……朕对你,太失望了。” 她期待地看着他。 于是,他又说:“留下你一条性命,终究是错,你……自行了断吧。” 她喜极而泣,有生以来,从未这般真心实意而又充满祝福的说道:“多谢皇上成全!好人一生平安。” 这梦太美好,她竟不舍得醒来。 * 殿外。 宝儿叫醒了小厨房的人,交代了主子的话,不停地打着呵欠往回走,刚要进去,忽然停住了。 守在殿外的两名小太监,其中一人也是眼皮子直打架,眼睛都睁不开来,可另外一人却清醒的很,正抬头遥望夜空寒星,神色恬淡。 宝儿小小声唤他:“小容子。” 容定笑了笑:“宝儿姑娘。” 宝儿狐疑道:“今晚不是轮到你守夜吧?” 容定言简意赅:“我和人换了时间。” 宝儿点点头,准备进门。 容定忽然问道:“你方才去了小厨房?” 宝儿看一眼旁边的人,将他拉到一边,把江晚晴说的话重复一遍,末了低声道:“皇上这八成使的苦肉计呢,姑娘就是太心软……” 容定抬眸,又望着满天星辰出神,突然轻轻叹息一声:“……我也饿。” 宝儿半天无语,问道:“你明知要守到早上,怀里没揣点什么吗?” 容定又叹了口气,语气莫名低落:“……只想喝粥。” 宝儿瞪他一眼:“我看你脑子不清醒,奴才命主子心,最是要不得。随便吃口什么,熬到早上再说吧。”说完,转身就走。 容定慢吞吞走回殿门前,又开始望着夜空数星星。 记忆中,有几次,他也曾带着要紧的奏折去长华宫批阅,忙起来忘了时间,等回过神来,她总会带一盅提神的汤,又或者一小碗粥给他,或咸或甜,总能合他口味……这么说起来,他的待遇还是比里面那人好,毕竟是她亲手做的,不是假手他人。 江晚晴不想当他的妻子,却很想当一个好皇后。 她身上总是充满了令人费解的矛盾,而总有一天,他会弄清楚,解开所有的误会和谜团,第一步坦诚相待,第二步……相知相许共余生。 只这一点,从来毋庸置疑。 * 醒来之前,江晚晴差一点就登上人生巅峰,她已经把三尺白绫悬上房梁,把脖子套了进去,刚义无反顾地踢翻小凳子……一首梦醒时分适时响起。 睁开眼,扯开床帐,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宝儿,而是立在窗边的那人。 窗外灰蒙蒙的,天际一道亮光撕裂黑夜,旭日初升。 那人背对着她而立,背影如山岳,令人望而生畏,明黄色的龙袍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张扬巨龙,仿佛随时都会腾空而起。 江晚晴唤了声:“皇上。” 凌昭转过身来,见她起身坐在榻上,天光晦暗,她的眉眼不甚清晰,只一头乌黑的青丝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