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世、用心后,仍存半分旧情,无意下手斩杀,今日魏天泽的行径,却断然将这些尽数斩断。论公、论私,傅德清此刻都该杀了眼前这个叛徒,但挥剑之际,脑海里涌起的却是傅煜。 倘若魏攸桐真在塔上,他这剑斩下去,里面的女人定会丧命。 傅德清一手将傅煜养大,从孩提刻苦,到少年意气,再到今日能独当一面、铁腕冷厉的悍将,二十余年来,他是头回看到傅煜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在南楼的种种姑且不论,甘愿为她和离、处处维护,为她冲入火场不顾性命大局,这其中的情意,令他这当父亲的都震动。 倘若魏攸桐死了,傅煜会如何? 就像他当年失去爱子、失去发妻,若傅煜失去那个女人,会如何? 此刻放走魏天泽,永宁帐下眼线密布,未必不会有再捉回的时候。但若狠心去赌…… 傅德清握剑的手微松,方才腾起的暴怒亦随之收敛。 魏天泽看准时机,再不敢逗留,拔腿便逃。 …… 东林寺里,火势越烧越旺,烈焰如毒蛇的信子四处舔舐,浓烟直窜入半空。 火焰的炙热烘烤尚在其次,那浓烟却刺得人眼睛都难以睁开,未燃烧干净的烟呛入鼻子里,令人头脑都觉得昏沉,呼吸都艰难。 傅煜眼底猩红,仗着身手迅捷,直奔那座木塔而去。 火势起来后,香客们早已逃得干净,有固执的僧人拼命救火,却被浓烟熏得晕倒在地,衣裳染了火苗,慢吞吞地烧着,想来已是丢了性命。平常十数步便能抵达的路,在火势阻挠下,费了小半天功夫才穿行过去。 傅煜心里咚咚直跳,脑袋有些眩晕,浓烟刺得眼里流泪,看到塔的六层有隐绰身影,当即腾身往上攀爬。这木塔也被火势波及,火苗嗖嗖地往上窜,已到了四层,底下的梁柱烧坏,塔身摇摇欲坠。 他心急如焚,踹断碍事的栏杆,翻身进去,便瞧见了里面的情形。 逼仄的塔身内,横梁错杂,只有极逼仄的地方能容人落脚。 两个壮汉钳制着攸桐,趴在栏杆边,盯着外面魏天泽的方向,并没留意到身后的情形——满寺火势乱窜,浓烟滚滚,越往高处,烟聚得越浓,这两人显然是吸了不少,看那钳制的动作,显然是气力将竭、性命难保,却仍死死拽着攸桐,打算同归于尽似的。 而攸桐则趴在栏杆上,从后面看不到神情,浑身的衣裳却已湿透,正气力微弱地挣扎。 傅煜眼中刺痛,抬脚踢开那两个壮汉,伸臂便将她揽进怀里。 火苗迅速往上窜,她的脸庞被照得通红,眼里满是泪水,黛眉蹙得极紧,一只手死死捂着口鼻,惊慌而恐惧。看到他的那一瞬,她眼里似涌起狂喜,解脱的那只手伸出来,搭在他脖颈上,软软的吹下去——仿佛这抬手的动作,已用尽了浑身的气力。 傅煜一颗心揪得剧痛,抱住她,纵身便跃下高塔。 耳畔风声呼呼,火苗舔得松木哔啵作响,她靠在他肩上,声音微弱。 “昭儿呢?” “昭儿没事。都没事。”傅煜的声音都在抖。 攸桐像是咳嗽了声,那只湿透的袖子抬起来,捂向他的口鼻。 傅煜也不知她要做什么,只觉她的手被烤得微烫,衣袖都是湿热的,柔柔地落在他脸上。 浓烟刺人呛鼻,情绪翻涌得厉害,傅煜抱紧怀里的女人,眼泪倏然就滚了出来。 哪怕兄长战死、母亲过世时,他都咬死牙关沉默,没落过泪。 梁柱烧断,年久失修的僧舍轰然倒塌,周围烈焰熊熊,傅煜极有经验地避开危险处,抱着怀里的人往外穿行。 攸桐先前被捆缚双手,为挣开绳索,手腕磨得破了皮,被那两位壮汉捉住着火的塔上带时,又拼命挣扎跳进水池,崴得脚腕剧痛。但这些痛,此刻都快麻木了。她被抓到木塔上呆了好半天,哪怕有湿透的衣袖捂着,也吸了不少烟尘,脸上被火光烤得微痛,头疼欲裂,恨不得撕开扔掉,眼皮昏重得很,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一手捂着傅煜口鼻,另一手收回来,捂着自己。 心里的惊恐畏惧在看到他的那一瞬,消失殆尽,她看到他疯虎般冲进火场,也相信他能待她走出去,安然无恙。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