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与火海似相缠为一体,整个大地都笼罩着悲戚的猩红血雾。滚滚黑烟之中,厮杀声、哭嚎声、铮铮刀剑相击之声,尖啸着划过长空。城墙之上,兵刃相接,不时有人影挣扎着坠下城楼,还未来得及哀嚎,便葬身于烈烈火海。 距离这人间炼狱惨象的不远处,有一片身着银甲铁盔的士兵,手中长戟闪烁着飒飒寒光,排着三纵五横的阵型,放眼望去,满目金戈铁锁,气势浩荡。 这场步兵大阵领头的,是三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男子,他们静静地看着城楼前的乱象,好似在看一出事不关己、衣香鬓影的折子戏。中间骑白马之人头戴金丝玉冠,身后披着鹤羽大氅,仅看他那挺直卓然的背影,便有股睥睨万方的气势,而分别立于他左右、身骑红鬃马的两位少年,身形有些相像,左边那位轻裘缓带,高束的墨发随风张扬,整个人如同一把凌厉且隐含杀气的长刀,悄然立于风中,随时可能出鞘。 右边那位少年,一袭单薄的白衣,长发披散,微弓起的脊背透着些许病弱气,似乎是这三人中存在感最薄弱的,但是这位少年给他的熟悉感,比之另外二人都要强烈。 巽方迫切的想要看到那三人的脸,仿佛隔空听到了他的执念,马上的三人同时扯动缰绳,一齐缓缓转过了身…… 商慈被师兄陡然间异常的反应吓了一跳,只见他用掌心按压着双眼,眉头紧皱,脸色一瞬间失了血色,变得苍白如纸,额角沁出丝丝冷汗。 商慈顿时手脚慌乱:“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然而无论怎么叫他、摇他,他仍紧闭着双眼,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外物隔绝,毫无反应。 商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他身形有些摇晃,好似随时都要从椅子上栽倒,她费力地把他搀扶到床边,让他平躺在床上,扯过一旁的被褥,帮他掖好背角。 望着似陷在痛苦中的男子,商慈有些束手无策之时,心里咯噔一声。 无缘无故地双眼灼痛,和她当时开灵眼时如出一辙,她犹记得师父曾说过师兄有开天眼的资质,天眼与灵眼虽效用不同,但开启前征兆都是相同的。以商慈的经验来看,灵眼的效用是能看到气场,所以她双眼灼痛之时,看到了当时贴在门上的符箓,而天眼的效用是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看到人事变迁,甚至一个国家的兴旺衰败,而师兄现在的反应,确实似陷入了某种幻觉,看到了某个画面。 难道……师兄要开天眼了? 商慈很快镇定下来,她想起来自己那儿还剩了些五行水,带在随行的包袱中,此时正好可以拿来应急。 她以为他现在冒冷汗、脸色发白是因为难忍这双眼灼烧之痛,于是连忙道:“师兄,你忍着点,我回去拿五行水,抹上那东西,双眼会好过一些。” 言罢转身奔出屋子,丝毫未留意到她前脚刚离开,后脚便有一道身影附在门口,在门棂绢帛处投下剪影,一小块乳白色的胶质物被点燃了放在风口,随着被风挟着贯进屋子,那股无色的烟徐徐在屋内飘飏开来。 床榻之上,巽方尚处在天眼所带给他的震撼景象之中,他看到火势漫天,宣武门破,天子被擒;他看到金銮殿前,宝座易主,百官臣服;他看到南方大旱,颗粒无收,民不聊生;他看到…… 他仿若身临其境,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他的眼前,他难以想象,这些都会是短短几年后所发生的真情实景,渐渐地,那些画面淡出了视线,最终一点点化为破碎的星芒,他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从这些画面里拉扯了出来,旋即将他丢入沉沉的梦乡。 与此同时,半扇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缀着各色银饰的千水裙荡了进来,裙角下盈盈一握的精致双足,不慌不忙、犹如蜻蜓点水般款步踱进了屋。 坐在床榻边,如血般艳红的蔻丹划过床上之人如若刀裁的长眉,沿着挺直的鼻梁,一路下滑,最终点在其微抿的唇瓣上。 “怎么会有这般好看的汉人男子,”指腹摩挲着唇形的弧度,柔软的触感让人心神荡漾,蓝蝶弯起长眉,敛去眼中的神色,犹自感叹道,“也不算枉费了这双眼。” 瞥见身后那两人还像木桩一样杵着,蓝蝶直起身来,不满道:“还不快动手,再耽搁一会,那女子就要回来了,虽说放倒她很容易,但万一要是惊动了这山庄里的人,怕是不好脱身了。” 两位苗疆汉子垂首应“是”,一个将床榻上的人架起,另一个则躬身将其背在身后,以最快的速度迅速撤离。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