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见黑,望着自家宅院大门,商慈有种释然的感觉。近距离观察了一遭惊心动魄、血淋淋的现场,让她对生孩子这项女人必经的苦难,有了些许阴影。 她抻了抻有些酸痛的胳膊,朝师父的院落走去。 恰看到师兄从师父屋内走出,商慈站在台阶上,笑着问:“怎么样?师父有没有好好喝完药?” 刚想绕过他迈进屋内,师兄长臂一伸,拦住了她。 商慈这才注意到师兄微低着头,眼眶红肿,带着些许血丝,眉宇间尽是沧桑疲累,商慈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有些担忧地皱眉问:“师兄,你怎么了……” 巽方不忍告诉她,和上午他故意早些支走了她,不愿她见到那场景一样,然而不可能瞒得住,她也有权力知道真相。 巽方怔忪而认真地看着她,只觉每一个字说出来都无比的艰涩: “师父他……已仙逝。” ☆、第58章 街上再遇 短短一天,商慈经历了生命的出生和消亡。 师父一辈子替人勘龙脉,选阴宅,先帝的皇陵风水的布置皆是出自他手,但他却从未替自己选过死后的葬地。 以前师父就说过,这人嘛就该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他要是死了,只消一把火烧了,余下的骨灰埋在大泽山脚的桃花林下便圆满了。 师父平静地躺在木板之上,下面摞满了草垛,巽方手持着火把,待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师父的面庞上时,点燃了草堆。纵起的火焰迅速包裹住了师父,草堆上人的面容在滚滚浓烟中不再清晰。 商慈不忍再看,背过身去,蹲下捂着脸,眼泪不停地从指缝间溢出来。 身后有道高大的影子靠近,直到笼罩住了她,肩膀上传来掌心温热的温度,商慈愈发哭得泣不成声。 她确有察觉到最近一年来,师父的身体状况一直在走下坡路,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也许是小师兄的突然离开,给了师父太大的打击,她也更自责自己没有注意到师父的反常,没能早点赶回来见师父最后一面。 瘦弱的肩膀一下一下抽动着,似乎随时会哭晕过去,巽方蹲下身,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嗓音低柔却带着瞬间能安稳人心的坚定:“等我半年,最多半年,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然后带你和师父回去大泽山……” *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水池里的红尾鲤鱼依旧游得欢畅,商慈只是不懂,为何一年半之前,他们师徒四人还在嬉笑怒骂,在一张饭桌上斗智斗勇,转眼间,这偌大的院子只剩下她和师兄两个人。 真正经历过亲人逝世后才知道,原来最痛苦的,不是知道他离去的那一刹那,而是离去之后,你日常生活的一点一滴都充斥着无尽的孤独与清冷,再找寻不到那人的痕迹。 商慈把师父的遗物都收拾了起来,免得睹物思人,小师兄的东西原封不动,仍旧是原来的样子,她一直在相信小师兄会回来。 随着日子一点点过去,商慈并没有过分沉湎在哀痛里,她渐渐产生一种错觉,师父和小师兄并没有彻底地离开他们,而是像以前一样去远游了,过个一年半载就会回来。 带着这种错觉,商慈不再动不动掉泪,逐渐恢复了过去的生活节奏。这时,她才感觉到,没有看到师父最后一面,没有见到他仙逝的过程,反而是庆幸的,她可以自欺欺人地没心没肺地继续过下去。 后来,商慈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师父去世的那天,师兄一直守在他身边,包括火葬后,都是师兄在收捡师父的骨灰,师兄一直都在默默背负着比她多得多的压力与重担。师父仙逝后,师兄一如既往、按部就班地上朝下朝,还要负责她的伙食,她从没见过师兄在她面前唉声叹气,或是动不动因悼念师父而显露出什么情绪,她有什么资格总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距离师兄和她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月。 师兄入朝为官也整整两年,两年间钦天监被他治理得焕然一新,没有出过任何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