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 王家人口简单,小叔子、小姑子都不是多事的人,韦氏主持家事倒也轻松。一般吃过午饭,韦氏会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照看一对儿女。女儿小名唤做真真,今年八岁了,长得玉雪可爱,端端正正地坐在案桌前面,拿着毛笔认真地描红;儿子延寿则是牵着鸠车在室内跑来跑去,他才三岁,是个小胖墩儿,穿一身大红衣裳,圆滚滚的,像个喜庆的狮子球。 午后温暖的阳光从雕花大窗里洒进来,屋里温暖亮堂,韦氏心也如这三月阳光般暖洋洋,满足地看着儿女,然而想起小姑子那一滩事情,心里又犯愁起来。延寿玩了一会儿就腻了,扔了鸠车,趴到母亲的腿上,眼睛一闭就睡着了。韦氏招手让他乳母过来把他抱去睡觉。真真描完一张纸,放下笔,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细细软软的声音说:“娘,我也困了。” 韦氏放下针线,侧头看了看她的描红,方正的几个大字,虽然没有任何笔锋可言,但是已经能做到七分形似了,她点点头,“不错,我们真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来,娘带你回房睡觉。” 开源节流,此乃一个家庭富足的手段。王家现在做不到开源,只能从节流做起,尽量缩减开支。韦氏屋里只有一个丫头小秋,延寿的乳母是雇来的,真真之前也有乳母,五岁过后,就打发乳母回家了,韦氏不得不亲自照料女儿。 真真撒娇,“不嘛,我要睡觉娘这里,香香的。”她的身子扭得跟麻糖似的,韦氏怎么忍心拒绝,替她脱了外衣,掖好被子,哼着小曲儿哄她,直到女儿呼吸均匀下来,才放下帐子,坐回窗前的榻上,拿起针线继续做起来。 太阳渐渐西移,韦氏做得累了,忍不住伸伸腰,天气渐渐热了,丈夫与两个孩子的薄衫要准备起来了,王家没有针线上的人,韦氏房里人的针线都是她与小秋两人做。尽管腰背酸痛,舒展了下,她仍是继续做起针线来。 突然间,一双有力的大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指法熟练,揉了几下,肩膀顿时舒服多了,韦氏喟叹一声,“左边来一点。” 身后的人轻声笑道:“你倒是会享受。”话虽如此,却是听着她指示,给她揉肩捏背。 韦氏把手里的衣服搁在榻上,闭了眼睛,道:“你也不看看我这么辛苦是为了谁,我不赶着做衣服,你出门穿什么?” 王舜揉了片刻,然后挨着韦氏坐着,摸摸她的手,食指上生着厚厚的茧子,心疼与愧疚之情涌上来,“阿韦,跟着我你受苦了,姐夫任少府左尚署丞,我去求姐夫,让他给我推荐,就算做个小吏也好。” 夫妻多年,韦氏是极了解丈夫,没什么能力,快三十岁了,还一事无成,唯有一样好处,老实本分,待妻子儿女是极好的,闻言,她睁开眼睛,道:“小吏一年也没有多少俸禄,咱们家里还剩些田地,你好好的管着,多多下乡去看看那些佃户的情况,我嫁进来这几年,各处省着,也省出了两三百两银子,你都拿着,再置上几亩良田,田地是生存之本,不可再让父亲糟蹋了。” 按理说韦氏不该说公爹的不好之处,只是王奉光斗鸡走马,几乎快把王家败光的事情,连王舜这个做儿子的都看不惯,韦氏才敢略提一两句。 王舜满心感动,“娘子,这些年辛苦你了。” “有什么好辛苦啊,你是我的夫君,真真与延寿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不对你们好对谁好。”韦氏理所当然地说。 王舜扶着妻子的肩膀,艰难地开口:“我知道你的好处,阿韦,妹妹的事情……就算妹妹嫁不出去,以后我们也要养着她。” 韦氏柳眉一竖,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以为我是舍不得那口吃的吗?”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娘子,”王舜赶紧哄道,“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妹妹是个命苦的人,母亲生下她没两年就过世了,从小没娘,还传出了尅夫的名声,你看现在来家里提亲的都是些什么人啊,爹跟我们兄弟商量过了,索性就留妹妹在家算了,我们家不差她一口饭吃。” “公爹的意思是不叫妹妹嫁人了?” 王舜点了点头。 “这怎么行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韦氏急了。 “妹妹现在的情况难得找到合适的人,随便找个人嫁出去,日后过得不顺心,我怎么对得起母亲。”王舜不明白妻子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韦氏喝了一口凉茶静静心,等平静下来才说:“你是兄长,为妹妹着想很应该,但不要忘了,你也是父亲,你有没有替真真想过?” “这又关真真什么事?” “真真今年已经八岁了,我们可以慢慢寻访着给她相看人家了,但是她姑姑没有嫁人,那些好人家肯定会以为我们王家的女孩儿品行不好,以至于嫁不出去,这样会耽误真真啊,那长乐坊李家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李大姑娘挑挑拣拣,二十岁还没有嫁出去,连累着李家的几个姑娘都没有找到好亲事。” 王舜是男人,想不到这些细微之处,听韦氏这么说,本能地反驳,“那也不能叫妹妹嫁给王公子那种人啊。”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