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从前他都是往外扩张,那么如今他就向里领悟。 剔除掉所有刀招里可称为杂质的存在,不去想感情,不理会心得,也不去灌注那些过多的记忆碎片,洛九江此时此刻完全不拘于外情,他只是看着他的刀本身。 没有其他,只有刀。 最纯粹的,最专一的,最简单的,来自刀的变化和声音。 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澄雪在洛九江掌心中自发的嗡鸣。 洛九江当年在两百多把神兵之中一眼就确定了澄雪,连考虑也不必多加,他用自己的血为这把宝刀开了刃。 洛九江对于自己的刀,从来至诚至性,心意拳拳,而如今,是他的爱刀应和与回报他的时刻了。 洛九江抵着背后的石壁,缓缓站直了身子。他在山岩上撑起方才交手里负伤的左臂,从这场战斗开始前起,第一次毫不避讳地正对上龙神虚影疯狂而混乱的双眼。 澄雪仍在他掌心中近乎雀跃与迫不及待地震颤,作为一把普通的玄器,这刀没有半点灵识。它此时此刻的反应,只因为它同洛九江心意相通。 或许相通的不仅仅是心意。照眼一瞬,刀就已化作洛九江的手,化作洛九江的眼,刀随意动,此时此刻,澄雪近乎于洛九江合为一体。 “此前从未能剥离一切外物,这样纯粹的看着你,”洛九江感叹出声:“好兄弟,一直是我委屈你了。” 澄雪又在洛九江掌中一动,好像在表达着它并不介怀,也从未生过洛九江的气。 在这一刻,洛九江外衣早就碎裂,身上仅剩的中衣也破破烂烂。他浑身上下遍布血口,有几道甚至深可见骨,就连两颊上都留着爪风撕裂的狼狈痕迹,双手肌骨也早在一次次大力的持刀碰撞里裂满了血口,可他的双目仍带着炯炯的明亮。 像是永不熄灭的两团火,也像是不曾西去的两颗星。 “刀之一道上,我曾扩而充之若无穷止,而今我溯本回原,亦无穷止。” “最简单的刀道,也是刀字的第一课,是刀势。” “吾刀有势,或轻于鸿毛,点水不伤蜻蜓翅;或重于泰山,倒海翻江盖河山——” “以简化繁,凭重克轻。今我刀势逾泰山——对不住了,老泰山!” 第161章 番外二 奇迹江江环游现代(1) 在洛九江已经辞别一个月以后,郑舒仍然没能顺利地把这场奇迹大冒险一般的相处修改成脚本初稿。 作为一个三流小导演, 他总是忍不住分析一遍自己和那位天外来客的相处细节, 然后深深陷入关于此处情节处理是何等天然精妙、是何等意蕴深长的自我陶醉里, 于是那脚本也就一搁再搁。 譬如此刻,他就在回想两个人的初遇。 就和无数穿越小说流开场必称失忆, 以便获得下一步的基本情报一样,许多关于天外来客的经典影视或流行小说,都一定要主人公掉在某一位的车前盖上。 这种模式下当然自有某种顺理成章的逻辑方式:倘若把天外来客摔下的地点换成车屁股后, 观众很容易吐槽怎么主人公不装瞎, 一脚油门开走;而若是把地点换成车前, 那就是一场大型社会栏目——扶与不扶。 只有掉在车前盖上,才算真正“碰瓷”有方, 既给这天外来客渡上了一层神秘色彩不说, 也在本来素昧平生的两人之间建立了一种“撞人要负责”的单薄联系。 郑舒初出茅庐时只嫌这种表达方式俗气, 非得自己也遇上一回, 才激动得泪流满面,拍手叫绝, 感激这神秘高手大发神威, 救他小命。 ——从这个角度来看, “碰瓷”的其实是他。 当时郑舒正因为自己的某任女朋友的开路问题和别人起了矛盾, 论理是他先出手挖人墙角理亏在先, 但从对方二话不说,先找辆面包车把他一绑一塞,直接带到荒郊野外的行为来看, 这个前男友也不是什么好饼。 对方显然还顾忌着郑舒的父亲和哥哥,面包车里虽然准备好了绳子和麻袋,但并未备刀子和水泥。一路上郑舒听他们的交谈内容,似乎是打算先打他一顿出气,然后塞他袋干粮往荒野上一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让他自己走回去。 对于自幼身娇体弱、娇生惯养的郑舒来说,这么做和要他的命也差不太多了。 他连路也不想多走半步,更何况抱头挨上一顿打。然而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不但被绑成个蚕蛹一样,就连嘴里都堵了东西,粘了胶带,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 而洛九江,就是在这个时刻突然神兵天降。 字面意义上的天降。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