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长卿坐着的椅子又发出一声响。他忽地站起来,向着珊娘冲过去两步,偏到了她的跟前,又急急刹住脚,竟似连碰都不敢碰她了一般,嘴里喃喃说道:“这、这、这……现在怎么办?” 见人前一向稳如泰山的袁长卿这副挫样,五太太忍不住笑了起来,上前将袁长卿拉开,道:“该怎样就怎样。只若是真是怀上了,就得注意了,平常别让她爬高上梯的……”说到这里,太太忽然想起李妈妈来,忙回头叫着李妈妈,吩咐着她道:“不管是不是有了,如今就得注意了。这两个人都来年轻着,什么都不懂,妈妈得多操着点心。” 李妈妈早在外面听到了这个喜讯,正喜得合不拢嘴,忙不迭地点着头道:“太太放心,老爷放心。” 而五老爷,那嘴早笑得咧到耳根后面去了。“不行,”他道,“光李妈妈一个定然不成,且他们两个,哪一个又是能服人管的?!得我们才行。”又扭头对袁长卿道:“要不你们搬到如意坊去,要不我们搬过来……”顿了顿,“不不不,我们搬过来,这时候珊儿动不得……” 袁长卿心里也在担心着他俩年轻,什么经验都没有,偏李妈妈看上去又不是个能干的(其实人家挺能干的……),便附和着老爷点着头道:“这样最好……” 而,自德慧的确认后,珊娘便一直沉默着。这会儿她很有些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前世的许多事她都记得很清楚,连怎么生那两个孩子的过程,她都能记起来,偏就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了,甚至连名字都刻意忘记了……有时候她想,她之所以忘记那两个孩子,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不愿意想起她人生中做得最错的那件事,还有一部分原因,怕是她心里也在怨着那两个孩子,怨他们不肯原谅自己,怨他们不肯给她机会,也怨他们和他们老子一样的冷漠绝情…… 她陷入沉思时,老爷和袁长卿正认真地讨论着五老爷夫妇搬过来的可能。等她从沉思中回神,便听着那二人正一本正经地在那里商量着怎么挪屋子,怎么安排侯玦侯瑞还有全哥儿的住处。五太太则笑眯眯地听着,竟一点儿反驳的意思都没有。 珊娘忽地皱起眉,打断他俩的讨论道:“这又是做什么?家里又不是只老爷太太两个。不是说如今正在给全哥儿找先生开蒙吗?还有大哥,也在说着亲事。侯玦虽然入了杏林书院,可每逢休沐总要回来的,怎么说如意坊才是他们的家,叫他们跟着老爷太太住到我这里来,不说住不住得下,我怕他们先就要不习惯了。再说,我这里平常有李妈妈、花妈妈照顾着,家里还有那么多的丫鬟婆子,哪还能照顾不好我?便是老爷太太不放心,那如意坊离着又不远,你们随时都可以过来的,又何必巴巴地搬过来,闹得一家子不安。”好说歹说,才叫五老爷歇了搬过来的心思。 送走老爷太太还有德慧大和尚后,袁长卿回头看着珊娘,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竟似担心他的眼神重了些,都要伤着她一般。 这会珊娘心情正不好着,便白了他一眼,一扭身,回了院子。急得袁长卿在她身后直叫唤:“嗳,嗳!小心些!” 气得珊娘想跺脚,想想又怕真有了,会伤到孩子,可想到这孩子许就是前世的冤孽,她心里又是一阵烦恼,于是这不知是喜是忧还是恼中,她回房后就直接倒在床上睡觉去了。 袁长卿不放心地跟过去,见三和五福都小心翼翼地侍候着她换衣裳,又见她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不禁悄悄松了口气,回头吩咐花妈妈和李妈妈,“今儿在那府里累了一天了,叫奶奶好好歇着,谁都别打扰她。” 晚间,等袁长卿从后面的小木楼出来,回到他们的正院时,只见珊娘正靠着床头看着书。袁长卿不禁一阵紧张,拿那书道:“看伤了眼睛。” 珊娘一阵哭笑不得,“我还没生呢!你当我做月子呢!” 说得袁长卿又是一阵讪讪,便问着珊娘:“什么时候醒的?怎么都没人去告诉我一声儿?我明明交待了的。”又道“可吃过了?” “吃过了。”珊娘道,“是我不让人去叫你的。”又斜他一眼,“你在你书房里翻了多少本书?” “没找到合用的,回头去藏书楼找找。”袁长卿一阵愁眉苦脸。这是珊娘头一次怀孕,他头一次当爹,他一切全无经验,便和所有的书呆子一样,“万事只向书里寻”了……等他意识到珊娘这是在调侃他时,不由睨着珊娘道:“怎么看起来你很是镇定的模样?” 珊娘又白他一眼,伸手抢过他一直握在手里的书,道:“不过是肚子里多了一块肉而已——且还不知道是不是的呢。着什么急啊!”说着,她的眼神微黯了黯。 若在平常,袁长卿大概就该注意到她神色的不对了,偏如今的他正为那个还不能完全确定的消息而激动着,竟是难得地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她情绪的低落。 因珊娘怕冷,他们的房间里虽笼着地龙,袁长卿竟又命人去拿了个熏笼进来。珊娘道:“好好的,又不冷,加什么熏笼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