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好像一点也没听出她的嘲讽,脸不变色心不跳地承了这句“夸”,赞叹道:“聪明,慧眼如炬!” 周翡一时无言以对。 这样一来,花掌柜、吴楚楚,乃至于重新被制住的小白脸殷沛,都莫名其妙地跟着一起来了。纪云沉将他们领到了后院的酒窖下面,掀开一口大缸,下面竟然有个通道,看起来黑洞洞的,也不知道有多深。 纪云沉随意摸出一个火折子,率先潜了下去。 殷沛人在花掌柜手里,无暇闹妖,嘴却还不肯闲着,见状笑道:“堂堂北刀,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客栈里给人做厨子,做厨子都惶惶不可终日,硬是要给自己挖一个地道。好好的不肯做人,竟愿意做耗子,奇怪。” 花掌柜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呢,好好的不肯做人,竟愿意去做狗,奇不奇怪?” 殷沛气息蓦地一滞。 那花掌柜却在神色缓和了片刻后,缓缓地开口解释道:“这密道是我留下的,不关纪老弟的事。” 周翡和谢允都没问,只有吴楚楚不太懂这些规矩,奇道:“您留下这一条密道做什么?” 花掌柜也没跟她计较,一笑起来又是一团和气,说道:“姑娘,我们这些人,有朝一日肯隐姓埋名,多半都是躲避江湖仇杀,没别的缘由啦。” 这时,走在前面纪云沉忽然将密道两侧的小油灯点了起来,黑黢黢的空间里瞬间有了光亮,将人影拖得长长的,细弱的光里摇摇晃晃,吴楚楚吓了一跳,隐约闻到了一股潮湿**的味道,似乎是地下久无人来的密道里生出了不请自来的苔藓。 纪云沉的后背有一点佝偻,每天迎来送往、切肉炒菜,大概久而久之,弯下去的腰就凝固在那,不怎么能直回来了。 周翡听着花掌柜和吴楚楚说话,心里却另有想法,她见识了花掌柜断腕的果断狠辣与能屈能伸,不太相信他会是那种为了躲避仇杀委屈自己钻地道的人,还是觉得他在给纪云沉扯遮羞布。 周翡问道:“这条路是往哪的?” 花掌柜回道:“一直通往衡山脚下。” 周翡“啊”了一声,过了一会,问道:“直接挖到衡山脚下,衡山派没意见吗?” 早年间各大门派都是依山傍水而立,因此名山中多修行客,有道是“泰山掌,华山剑,衡山路飘渺,峨眉美人刺”,这样算来,衡山应该也是个很有名的名门大派。 周翡本是随口问的,谁知她一句话出口,周遭静了静。 周翡十分敏感道:“怎么?” 谢允低声回道:“你可能不知道,上次南北在这一片交战……大概有六七年前了吧,打得天昏地暗,衡山派一直颇受老百姓敬重,好多弟子都是山下人家的,不可能无动于衷,可是一旦插手,就免不了引火烧身。” 花掌柜接道:“不错,那一战从掌门到几个辈分高的老人都折在里头了,零星剩下几个小辈,哪里撑得起这么一个烂摊子,有家的弟子各自回家了,剩下走不了的,跟着新掌门离开了,听说那新掌门乃是老掌门的关门小弟子,走的时候也不知有没有十六七……唉,人不知去哪了。” 周翡一愣,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从花掌柜那张被肥肉挤得变形的脸上扫过,又落到殷沛身上,心里一时有点茫然。 二十年前,最顶尖的高手们,现而今,都已经音尘难寻——南刀身死,北刀归隐关外,眼下只剩下一个武功全废的传人,在小客栈里当厨子;山川剑血脉断绝,满院萧条,就剩下一颗歪瓜裂枣,枯荣手一个疯了,另一个也销声匿迹了十年之久。 至于蓬莱东海的“散仙”,此人好似从未曾入过世,至今究竟有没有这么个人,都说不好。 而那些好像能翻云覆雨的名门大派,也都先后分崩离析,活人死人山今朝有酒今朝醉地四处兴风作浪,霍家堡如今已经树倒猢狲散,四大道观各自龟缩、自扫门前雪,少林远避世外、有念不完阿弥陀,五岳人丁凋敝,连个叫得出名号的掌门都没有…… 当年,哪个拿出来不是风风光光?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走了、散了,就是老死异乡。中原武林的天上似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