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神女湖,群英楼……”他轻声念出来,目光在抬头的称呼上停留得特别久。 山顶的春风来得晚,白风崖上的冰雪还未完全消融。有根冰架从崖舌边凌空挑出,由粗渐细,底下迎着万丈深渊,甚是险绝。尤其,冰面在晨日里浮着湿润的微金水光,下头倒挂的冰柱残余一小半,还不停地滴滴答答,仿佛随时都会断开。 而一身红衣的赤霄就立在那颤巍巍的一线冰上。他左手拎着个小酒坛,意态甚是悠闲。就算来了一封不速之信,他面上也没显出一丝半点变化来。 在知道请贴上的九春就是赤霄的化名后,华春水便立刻赶上崖顶,亲自交付信件。现在,瞧着他们教主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她心里不由开始打鼓。 以赤霄的功力,华春水自然没有他会不小心掉下山崖的担忧。但是,她确实觉得那请帖有蹊跷—— 在江湖门派中,白玉宗的人数、功夫和名气都算不上一流。不过,白玉宗现任宗主云复端为人豪爽,交游广阔,人缘好到无可挑剔。如今,他的独女将要成婚,少不了大操大办。而且,云如练顶着天下第一美人的盛名,新婚夫婿又是云复端当成儿子养的白玉宗大弟子云长河,简直能算双喜临门。 华春水很能理解白玉宗广发请帖的缘由,但她不理解这大红烫金的玩意儿怎么会送到白山顶上。就算邀请的人是九春,可知道把信往白山上送,也摆明了至少清楚邀请之人是魔教中人吧?作为正道武林的一份子,白玉宗真有那么不忌讳? 赤霄又把请帖看了两眼,容色淡淡。“她倒是有心了。” 这话说得含糊,华春水连是她还是他都判断不出。“圣主,”她迟疑着,猜想“有心”应当是一种夸赞,“你要赴约吗?” 赤霄手一扬,空酒坛便轻巧地飞出。然后他又转过身,负手而立,极目远望。那里有一片裙带似的云雾正盘旋于险峻的高山间,如梦似幻。 “还有一个多月。”他没正面回答。 盯着身侧还在微微打转的酒坛,华春水不免要两厢权衡一回。 若是去了,便是一个魔教教主在一大群武林正道里掩饰身份的情形,怎么想怎么没好事。另外,据传云长河、云如练与晏维清的关系都极好,撞上剑神的机会非常大,而这更不是好事。 若是不去…… 华春水心里莫名打了个突。半年过去,除去被鲜血和火焰浸润得更加黑褐的岩砾,白沙滩一战就像是从未发生过。她相信没什么人想要为嵩山派报仇,教内一切也重新走上了正轨,但显然还是有什么改变了的—— 易主的毫堂和香堂自不必说,圣主似乎也愈发安静了。 若安静这个形容给正道中人听见,定然只会觉得华春水脑子里也进了春水。但华春水确实有这种感觉,尤其在看见赤霄独自一人在白风崖顶喝酒时,那感觉就愈发强烈。 不是思念,不是寂寞,就是淡然,像是已看过千帆过尽的风景。 这让华春水十分怀疑赤霄和晏维清的关系。她早已放弃这两人毫无交集的天真想法,但他们又一点儿不像某种亲密过头的伴侣。想想看,哪对情侣分开半年,竟都对彼此不闻不问? 但这话华春水是决计问不出口的。就算其他几个堂主暗地里都和她打听,也没用。因为不需要问,她也确实可以找到、而且是轻易找到两人自动自发疏远的理由—— 魔教教主和正道武林第一剑有一腿?这要是传出去,武林中一定闹翻天! 这么浅显的原因,华春水不怀疑赤霄肯定知道,而且一直记在心里。她也不怀疑,无论是白山教还是晏维清,赤霄都一定会摆在他自己的私人感情之前。 这么说起来,想要相安无事,保持距离确实是最好也是最容易的做法。晏维清要如何做,她管不着,也不关心。但若是赤霄余情未了、却又为了这样的缘故封闭自己,她就很担心了。 在二选一的艰难抉择中,华春水忽而生出别的想法来。“圣主,”她轻声建议,“要不要下山去走走?” “嗯?”赤霄回过头看她,略有诧异。 “看了半年冰封千里,确实无趣。”华春水道,坚定了自己劝服赤霄散心的意图,“不若烟花三月的江南好景,快点下山,兴许能赶上末尾。”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确实是赤霄生平少见的景色。他心中一动,只笑:“大姐,你这是怕我闷坏了?” 这神态语气正常至极,倒让华春水再次觉得自己担忧过度。“反正教里近日清闲,”她道,“江湖有喜,那些人定然更想去赴神女湖的大宴,而不是到咱们这偏僻地界闹事。” “这么说来,咱们倒是该多谢白玉宗。”赤霄又微微一笑。“送份贺礼实在应该。” 华春水不知道赤霄这话里有几分真心,但区区一份贺礼,财大气粗如白山教,怎么拿不出?“我下去便叫人准备。” 赤霄轻轻一点头。他重新把目光放回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之上,接着道:“别忘了五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