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准备妥当。星鹤楼作为京城第一酒楼,任何事物都拿得出手。三层红黑漆食盒里菜品荤素得当,菜盘码得精彩悦目。价格自然是不菲,邬双樨痛快结账,拎着食盒慢慢下楼,默默穿过热闹的大街。京城繁华,辽东凛冽的风声却令人想念。 不知道方督师,想不想辽东冬天的风声。 邬双樨拎着食盒站在诏狱外面,对锦衣卫指挥使司谦笑笑:“司指挥,多谢你肯帮忙。” 司谦道:“送个东西而已。” “他……还好么?” “不上刑不提审。” 邬双樨把沉重的食盒交给司谦,司谦没想到这么沉,差点没拎住。 “劳烦司指挥跟方督师说,关宁铁骑三千人进关,拼杀向前,从不后退,并未给他丢脸。还有今日关宁铁骑跟着摄政王殿下转城,百姓欢呼。” 司谦拎着食盒道:“邬将军有情有义,我佩服。” 邬双樨抿着嘴一笑:“同袍之谊罢了。” 旭阳穿着麒麟赐服去挑水,李在德拽都拽不住。旭阳很少笑,也很少说话,严肃而沉默,李在德在辽东一直有点怕他。旭阳其实是个特别英气勃勃的年轻人,只是心事总是很重。李在德听旭阳吟唱那些苍凉的蒙古场长调,听得潸然。他听不懂词是什么意思,旭阳说那是英雄史诗——旭阳本身就像一首英雄诗,悲壮而肃穆。李在德感觉有点奇妙,邬双樨是传奇里的将军,旭阳是史诗里的豪杰,这俩人突然从天地间声声不歇的传唱中一步迈出来,立在他面前。 就是旭阳显得特别不好亲近,一天说不了两句话。李在德一直以为旭阳挺烦自己的,毕竟在辽东几无生存经验事儿还多,只不过自己是个皇族,旭阳没办法必须应付。突然旭阳就这么威武地立在自家院子里撸袖子干活,李在德简直肝儿颤了。他抓住旭阳的袖子,瞪着两只茫然的大眼睛一脸汗:“旗总,旗总,您别干了……” 论力气他哪儿是旭阳的对手,旭阳拖着他照样干活。胡同邻居们没去承天门的都扒在门后头呲牙咧嘴看奇景,威风凛凛的军爷穿着火红麒麟赐服扛着大扁担挑着两只大木桶拖着一只傻狍子脚步生风如履平地。 完了完了这不知道要怎么被编排了,李在德一脸绝望。旭阳把水挑满,门口敲门。旭阳上前一开门,硕大牛车差点就卡在胡同里,牛车上堆着水果蔬菜各种肉。旭阳阴着脸不悦:“怎么这么晚才来。” 赶车的士兵赔笑:“旗总,法会不杀生,新鲜肉出京城才有一点,再说这地儿实在是不太好找……” 旭阳一闪身,几个士兵开始卸货。老王爷其实还是不舒服,一个麒麟赐服在外面干活他躺着也不踏实,一听又有喧哗只好起身,看院子里几个兵爷来回穿梭搬东西,老王爷真没见过这阵仗,傻了:“兵爷!这是干什么?” 旭阳看他:“没有空着手上门的道理。” 李在德用袖子一抹脸,事到如今,让这些兵爷把东西装回牛车拉走已经不现实,只好慌手慌脚打开杂物棚,先把东西搁进去,再归置。 老王爷脸上冒着跟儿子一模一样的傻气儿:“来就来呗,客气什么……这么多啊?” 东西卸完,旭阳扔给士兵们一只钱袋:“去吃一顿好的。” 旭阳旗总一贯出手大方,士兵们笑嘻嘻谢了旗总,拿着钱袋赶着牛车离开。旭阳随手抄起砍刀要剁排骨,李在德头发都竖起来了:“等等等等,围裙!” 李在德追着旭阳套围裙,大门又一响,李在德着急:“还有东西?……月致?” 邬双樨站在门口往里看,旭阳站在院子里往外看。两个人面无表情对视,老王爷突然觉得大夏天的哪儿来一阵飕飕的小冷风。 旭阳似笑非笑看邬双樨:“月致?” 邬双樨温和地对李在德笑:“是还有东西,放哪儿?” 李在德脚底一软,奔出大门探着身子往外瞧,邬双樨拉回一牛车的东西,还是那么大的牛车,严严实实挡在胡同中间。 “没地方了……” 老王爷矫健地窜出来:“有地方有地方,小邬来进来,我跟你介绍,这位是旭旗总,在辽东很照顾在德……” 院子又兵荒马乱卸东西,李在德百忙之中一捂脸,这乱的:“爹人家不姓旭……” 邬双樨微微一笑:“哦,旗总。” “格日勒图。”旭阳转看李在德一指自己,“哈布格钦氏。” 李在德傻乎乎点头:“哦,哦哦哦……” 院子里两位炽火麒麟肃立对瞪,老王爷把李在德悄悄拉到一旁:“这两位军爷是不是有仇……” 李在德哭笑不得:“应该……没有?”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