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奉恕放下胳膊,胡乱擦擦笑出的眼泪:“当然要采买,京城皇族人手一匹。都给我穿在身上,贴皮贴肉地穿,都想着被寸磔的福王,这布料就从河南来。” 王修心里难受:“老李……” 李奉恕动到了右肩臂,咬着牙吞咽一声,喘着气道:“陈眉公的《模世语》,你再背一遍嘛。” 王修按摩着李奉恕的右臂,轻声用胶东话背:“一生都是命安排,求甚么?今日不知明日事,愁甚么?荣华富贵眼前事,傲甚么?当官若不行方便,做甚么?刀笔杀人终自杀,刁甚么?举头三尺有神明,欺甚么?人争闲气一场空,恼甚么?人生何处不相逢,狠甚么?世事真如一局棋,算甚么?” 李奉恕长长地,吐一口气。 王修又背一些韵律温柔的诗词,李奉恕气息悠长起来。虽然还是蹙着眉,总算有浅浅安睡的意思。 夜色寂静,烛火燃尽,王修凝望着李奉恕憔悴的睡颜想河南的事情。李鸿基至今音信全无,幸亏当初高若峰没听他的,如果高若峰也进入河南大山,那真是找不着了。白敬活抓了高若峰,还去给他收尸。王修问过白敬,白敬回答,他与高若峰道不同,谋不同,绝不能成为朋友。把高若峰带回陕北,算是给这么些年的对阵一个交待。 白敬多少是有点弦歌意气的。虽然是个文臣,风骨铮铮。白敬那么着急建立秦军,大约是为了抓李鸿基做准备。李鸿基被高若峰更是大患,依着白敬的性子,肯定是把放走李鸿基归咎于自己。当时老李不得不这么做,那时候整个朝堂,整个帝国,必须有一次胜利。 否则人心溃散,再也无法可救。 李奉恕睡得不踏实,不知道梦见什么,不安地挣动一下。王修连忙安抚他。 王修坐在床边,就那么守了李奉恕一夜。 第二天一早,李奉恕声明自己不上朝,让那帮玩意儿自己琢磨去。王修早上没事绝对不惹李奉恕,只是帮他穿衣服。上回火器炸伤手,王修都要有经验了。这回抻着肩臂,伺候李奉恕穿衣服洗漱,驾轻就熟。 还要帮李奉恕吃早饭。上回李奉恕还能自己用左手拿勺子,这回连勺子也拿不动,就得王修喂。王修气得笑:“你跟李小二一样大!” 李奉恕张着嘴:“啊。” 王修原本要在武英殿当值,跟小赵官人换了班。小赵官人看着王修欲言又止,他舅舅在家面壁,摄政王干脆不去上朝,都怎么了? 到底没敢问。 中午小皇帝派人来问,王修据实回答,摄政王拉九鼎弓射箭抻着肩臂了,现在抬不起来。秋狝完毕皇帝陛下七天没怎么看书,要在南司房赶功课,只好送了宫里最好的药来。 王修安顿好李奉恕,出城去京营提督军情。这七天研武堂驿马的文书王修倒是都没落下,每日必看。秦赫云已经到达四川。延安府开了城门,白敬正领着秦军在周边施药除疫。白敬没有细说,大约也是隔离病人焚烧尸体,毕竟没有更好的办法。白修罗的骂名传得更烈。宗政鸢在山东除鼠,亦发现疫情,控制及时,没大面积传开。根据宗政的上报,鼠类跟瘟疫可能真的是有密切关系,疙瘩瘟是从老鼠身上过给人的。王修总结条陈呈给研武堂,摄政王把驿报发有司。 王修这样两头跑,突然在京营撞见富太监。富太监乐呵呵的:“王都事。” 王修还礼:“中官来京营有事?” 富太监点头:“这不是来宣旨,邬双樨和旭阳两位官人加封南司房讲师,专事给陛下讲授兵事。” 王修一愣,随即道:“这两位算军中后起之秀,能给陛下讲授兵事,也算平步青云了。” 富太监笑呵呵:“可不是。” 王修回城,告诉李奉恕这件事。李奉恕在家活动肩臂,倒是没什么表示:“陛下喜欢兵事是好事。多少懂治军,不容易给人唬住。” 王修观察李奉恕的神情,一点也不生气。他也有点惊奇,老李不是挺不欣赏辽东军官的么,皇帝陛下重用辽东军官,老李也不见不高兴。 李奉恕活动过了,呲牙皱眉:“好几天了,怎么还不见好。” 王修帮他倒杯茶:“伤筋动骨一百天。” 他放下茶杯,李奉恕站在地图前看着大晏,想象神庙时隆盛商业滚滚的银流。 凡天下大马头,物所处所聚处。苏杭之币,淮阴之粮,维扬之盐,临清济宁之货,徐州之车骡,无锡之米,京师城隍灯市之古董。 大晏货物的流通奔涌,更似另一条大江,支流滔滔,纵横大江南北。 若是货物能畅通无阻。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