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呢? 去做点儿什么? 一直支撑着他前行的信念轰然倒塌,他一下子就无所适从了。 他谁都不认识,谁也不认识他…… 席桐看着展鸰,两排长长的睫毛抖了抖,认认真真的说:“谢谢你。” 展鸰一怔,转过来的半张脸都藏在灯火映照形成的阴影里,“谢什么?我可是收了你的银子的!” 席桐没解释,只是笑,如同六月那温柔的湖水,并不算烫,却能缓缓渗入心房。 或许他从来未曾宣之于口,可他是真的很佩服这个姑娘。 她比自己强大太多,哪怕身处全然陌生的环境,瞬间一无所有,甚至包括信念和理想,她也能够迅速调整过来,并立刻为自己制定全新的奋斗目标…… 这真的是一种非常了不起的特质。 见席桐不再说下去,展鸰耸了耸肩,也没继续问,只是笑道:“今儿回去的早,又难得有黄瓜,准备着做烤鸭吧!再拍个黄瓜、做个凉皮。” 天知道几个月没闻过黄瓜味,她都快疯了! 三个人刚一回家,二狗子就迎上来道:“掌柜的,今儿早上您几位刚走,诸大人那边就送了东西来,说是给侄儿补的年礼,还有眼下的元宵礼,都放在您那边正厅里头了。” 展鸰一听,先叫李氏去挑肥鸭,自己则带着席桐和展鹤去看礼。 因是两个节加在一起,送的东西正经不少呢,正厅中央的八仙桌和四张大椅子都摆的满满当当,还摞了好几层高,附带的礼单就有好几叠。 诸清怀是个稳妥的人,送的倒也没什么出格的,不过是些文房四宝衣裳布匹,虽说是给侄儿的,可瞧着那十来匹料子中,一半的花色都明显是给成年男女穿的。 他是见过世面的,眼界也高,出手的就没有寻常货色,便是这些料子也俱都溜光水滑,沉甸甸厚实的很,握在手中流水一般,黄泉州的布庄内竟找不全的。 展鸰随手摸了一块绣着江南风景暗纹的竹青色缎子,对席桐笑道:“瞧见没有?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如今咱们收了人家的礼,日后越发要上心了。” 席桐也笑,“难不成不收,你就不管了?” 展鸰拿起那匹万字不到头的朱红缎子给展鹤比了比,又将那匹雨过天晴的梅花纹往他身上比了下,点点头,“不给也要管,只是他做的这样周道敞亮,心里更舒服了。” 管不管是她的事,可若是这些长辈明知孩子在这里,还跟理所应当似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那就真叫人寒心了。 “蓝源也说过几日会送东西来,连带着他的老师什么的,眼见着得开个库房了。”席桐道。 “也是,”展鸰点点头,“已经找人准备盖房子了,倒也不怕。” 正说着,李氏就在外头道:“师父,鸭子杀好了,您去瞧瞧吧。” 展鸰哎了声,又摸摸展鹤的小脸儿,扬声喊进他的乳母秦嫂子来,“我去做饭,你看着小少爷,盯着他写几张字,念几页书。这是诸大人送来的节礼,你挑些好的给他做些衣裳吧。你也辛苦了,也做两件。” 秦嫂子跟过来的时候只有两个小包袱,换洗衣裳不过三两套而已,且是冬装。如今眼见着要开春了,自然穿不得。 “这如何使得!”秦嫂子也是跟着开过眼界的,一眼便知这都是价值不菲的好料子,自己哪里敢穿?“这样娇嫩的颜色,我这样年纪的人如何穿得?倒是姑娘好个年华,又是这样的模样,若是不嫌弃,我便替姑娘裁几身。” 只说给展鸰做,至于席桐,她是提也不敢提。 到底男女有别,自己一个乳母,如何能提无亲无故的成年男人做衣裳?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展鸰瞧了席桐一眼,忽然觉得家里真得赶紧雇个专门针线上的人了。 不然依照故人走亲访友的尿性,送礼的首选就是各色布匹,偏偏他们这一群人就没个针线活儿好的…… 一边想一边摇头,两人又去了厨房。 烤鸭好吃,可步骤也同样麻烦,又是去内脏,又是烫皮,又是腌制打糖色,又是风干的,今儿憋足了劲儿忙活一夜,明儿早上起来正好挂在烤炉里头,晌午带去与诸锦他们一同分享。 对了,还得回一只给诸清怀。人家送了这么多东西,一只鸭子固然简薄,但胜在稀罕,光这份奇巧心意就可抵挡一切。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