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璧越与洛明川对视一眼。 修行者不单是五感比常人敏锐,随着境界提高,神魂变强,直觉也会越来越准。此时他们都觉得,或许金光大阵的蹊跷之处,就在这间佛堂。 两人没有贸然进去,先放出神识细细察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殷璧越以剑鞘顶端推开门,石锁应声而落,烟尘扑面而来。 佛堂里光线幽暗,杏黄色的帐幔上积着厚厚的香灰,却不见蛛网。 顶梁虽朽蚀,但构造紧密结实。主梁是两条上下交叠的六椽栿,上面再用层层叠叠的四椽栿、平梁逐层递减。 类似这般繁复的工艺,如今早已被简化淘汰,连兴善寺中都看不到了。 但在诸圣时代,却是佛堂和其他建筑的主流。 正对的供台虽高,佛身却不大。 眼帘半阖,结跏趺坐,左手横于膝上,右手向上屈指,结成‘说法印’。 本是镀着金漆,却因为年久而片片剥落,露出原本的黑褐色。慈悲中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洛明川挡在他身前踏入佛堂,突然觉得一阵猛烈的眩晕袭来。 他回头想说‘别进来’,然而身形直直向后倒去! 殷璧越见他脸色不对,关心则乱,快走两步扶住了他。 同样在踏入佛堂的瞬间,猛然眼前发黑,最后看见的,是那尊眼帘半阖的佛像。 ********** 洛明川站在悬崖边,仍有些怔愣。 他记得他与师弟,分明是在兴善寺,而眼下…… “魔头!” 一声厉喝如惊雷炸落。 他头脑晕沉,只觉身上无一处不痛,蓦然被这一声惊醒,垂眼看见自己浑身是血。 悬崖边上风太大,好像能把人吹下去。 莫名其妙的,他知道这下面就是陨星渊。 眼前的师弟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一直令他担忧的白发之症也没有了。三千墨发与白色道袍在风中飞扬,握剑的手骨节分明,白皙如玉。 还是一样的倚湖剑,剑尖却指着他。 剑上淅淅沥沥淌着血。 殷璧越身后站在很多人,有穿青色道袍的抱朴宗老者,也有一身明黄袈裟的僧人,再往后看,竟是各门派的人都有一些。 但他们都没有动手,只是神情冷漠的旁观这一切。 洛明川抬眼,直直看着眼前陌生的人,发现自己每说一个字都无比艰涩,“师弟,你相信他们?你要杀我?” 内心最恐惧,最不愿面对的事,还是发生了。 殷璧越冷如冰霜的神色第一次有了变动,他微微挑眉, “我要杀你,与旁人何干?你我之间,也该有个了断。” 洛明川一时恍惚,记忆中的少年也是这般持剑而立。却是和他站在一处,目光坚定,“如果非要信点儿什么,我信师兄。” 分明是昨天的事,却好像遥远的过了一生的时间,让他几乎记不清是否真的发生过。 昨日我们,今日你我。 剑锋刺入心脉的瞬间,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喷薄的鲜血反倒让人变得清醒。能清楚的感受到生命的流失。 剑锋穿过身体,又露出一寸,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洛明川直直注视着那双眼,却是笑起来,“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绝不是师弟。师弟不会这样看我。” 伤人的不是剑刃,是他冰冷眼神。 手持倚湖剑的人没有说话,冷漠的将他踢下了陨星渊。 *********** 殷璧越依然觉得头很晕。 他睁开眼,看着身下琉璃砖的倒影,明暗交错间映出自己惨白的面容。 才发现自己竟然跪在地上。寒意顺着膝盖传遍全身。 他想起身,肩上却像压着一座大山,勉强挺起脊背已是极限。 抬眼就见宽广无边的大殿,分列着十二盏铜灯台,烛火摇曳,却一点温度也没有。 大殿尽头的王座高远,只能看清有人坐在上面,面容却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