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穿着常服,扶章皇后起身,又朝魏鸾抬抬手,随口笑问:“谁惹鸾鸾不高兴了?” 语气熟稔平淡,全然亲和的长辈姿态。 魏鸾心头微动,自知没逃过这双锐利老辣的眼睛。 她在蓬莱殿遇见永穆帝是常事,年幼的时候,甚至还会趁永穆帝心绪不错时软糯糯的撒个娇,跟周骊音一道,逗得皇帝龙颜大悦。如今她懂事了,在九五之尊跟前自是不敢放肆,只起身婉笑道:“没人敢招惹我,只是些小事,让皇上担心是鸾鸾的不是。” 旁边章皇后亦笑道:“女儿家的小心思罢了,有臣妾呢。” 说着,忙命侯在殿外的女官奉茶。 魏鸾猜得帝后是有事要说,便即拜辞。 谁知永穆帝衣袖微摆,竟叫住了她,说是待会还有几句话叮嘱,让她别急着出宫。 魏鸾稍感意外,出正殿后在偏殿候他。 没过多久,永穆帝就出来了,章皇后送他至殿外,夫妻间有说有笑,瞧着颇为和睦。见魏鸾在偏殿前候着,永穆帝便招招手,出了蓬莱殿后也不乘肩舆,冒着深冬微寒的风徒步往麟德殿走,问魏鸾嫁入盛家后处境如何。 魏鸾便说盛家长辈慈爱,妯娌和睦,一切顺遂。 “盛煜没欺负你?”永穆帝又问。 “他待我也很好的,比预想的还要好。” 永穆帝似笑了下,黑底绣金的天子冠服衬着满身的端凝威仪,神情倒是流露几分慈爱,道:“盛煜是朕的左膀右臂,做事偶尔张扬,在外打拼惯了的人,心思不够细腻。这门婚事是朕所赐,你也是朕看着长大的,对谁都不能偏颇,他若有做得不妥之处,尽可跟朕说。” “皇上放心,真的没有欺负。”魏鸾莞尔。 出阁之前,她确实担忧过婚后的处境,毕竟盛煜铁石心肠的名声在外,怎么看都不像能温柔体贴的人。不过成婚数月,夫妻虽还未有肌肤之亲,盛煜起初的态度也颇疏冷,但言行之间对她并无半分轻慢。 她在府外碰见麻烦时,他还会撑腰维护。 而曲园之内,仆妇恭敬、祖母慈爱,金豆之约未尽,盛煜便已两度带她探狱,暗里护着兄长的周全,又将贴身的卢珣给了她,着实十分妥帖。甚至那晚她畏冷不适时,还给她当了一整夜的暖炉。 魏鸾想着他,忍不住勾起唇角。 这微笑出自内心,全无掩饰,尽落在永穆帝眼中。 皇帝心底的猜测被印证,不由暗暗皱眉。 …… 冬至宴席上盛煜私闯北苑的凝和楼时,永穆帝就觉得不对劲。 亲手培养出所向披靡的宠臣,他很清楚盛煜的性情,这么多年打磨历练,行事决断强硬,亦稳妥持重,甚少在要紧事上落人口实。私闯宫禁殴打太子这种事,盛煜从前绝不会做——他有无数种法子算账,无需如此鲁莽。 但因为魏鸾,盛煜破例了。 不过那次是太子有错在先,永穆帝点到即止,并未苛责盛煜。 直到前阵子盛煜提出要拿魏知非回京。 以永穆帝的毒辣眼光,自然明白这看似刑拘实则保护的意图。因不欲过早暴露锋芒,且在章家的地盘带走魏知非着实不易,他当时便否了。谁知盛煜执意如此,君臣二人为此争论了半天,虽然盛煜最终说动了永穆帝,毕竟令他不豫。 永穆帝也愈发觉出端倪。 当日盛煜信誓旦旦地说要破除心魔,如今看来,这心魔非但没破除,反倒是变本加厉。 先是魏峤,后是魏知非,盛煜为了魏鸾屡屡退让留情。 ——早已违背了赐婚的初衷。 永穆帝不是没年轻过,思前想后,琢磨着这事兴许跟魏鸾的态度有关。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