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最深处的痛苦,在黑暗里沉沦挣扎。 每每噩梦醒来,都如同从修罗场走过一遭,令人心绪沉抑。 这是头一次,醒来后有春光佳人。 盛煜定定地看着魏鸾背影,幽深的眼底眸色渐浓,直到魏鸾支好窗扇转身,冲他浅笑。 “多闻闻花香,夫君能恢复得快些,是不是很漂亮?” 她说着话往床榻走来,高堆的云髻饰以金钗,耳畔滴珠摇曳,尾端垂着白玉磨成的扇贝,衬得脖颈修长如雪,唇色红嫩柔软。海棠春衫勾勒出削肩瘦腰,宽松的领口拿金线彩绣,秀致的锁骨下微露霜白,薄衣遮掩的胸脯如峰峦惹眼,比去岁初嫁时更见丰满。 腰肢却是纤细的,锦带下宫绦环佩,长裙及踝。 冬去春来,少女渐成少妇,虽仍含苞未破,眼角眉梢却添了柔婉情致,俞见绰约艳逸。 这是他的妻子,往后风雨凶险,醒来都能看到她。 盛煜不由扯了扯嘴角,“很漂亮。” ——春光柔暖,人比花娇。 魏鸾迎着他目光,隐约品出言外之意,不由抿唇轻笑,将他扶着半躺起来,而后拿温水浸湿软巾,帮他擦脸擦手。这事儿于她而言是生疏的,好在盛煜不嫌弃,寻常的威冷气势收敛殆尽,闭着眼任她揉搓摆弄。 过后漱口用饭,也是魏鸾喂给他吃。 而后卢璘带着郎中进来,按着伤势换药包扎,等这一波忙过去,已是日上三竿。 魏鸾也终于找到机会询问受伤的经过。 …… 昨日被困地宫,是盛煜生平少见的凶险。 淬毒的铁箭如雨攻袭,他虽将连弩破坏殆尽,腿上也被不慎擦伤,被毒侵及肌体,行动不似寻常矫健迅捷。随从五人冒箭雨前行,也有或轻或重的伤。埋伏在暗室的刺客却龙精虎猛,攻袭时训练有素,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势,出手凶狠之极。 碰上高手,以一敌四绝非易事。 盛煜满身的伤便是在那时落下的。 凶险拼杀中难以周全,最后只保住了两个受伤的活口,齿脱毒落,手脚俱废。 而地宫沉重的石门依然紧阖,机关被毁后,没有任何旁的出口。留在地宫外的随从悄无声息,想来对方既下了血本,调拨这么多高手围困刺杀,也在外面做了埋伏,以多胜少,不留半点生机余地。 后援既断,退路被封,盛煜重伤中毒,必定熬不了多久。 好在盛煜行事周密,提前留了后手。 留在地宫外接应的随从虽被屠尽,卢璘却按一贯的安排藏在暗处,并未现身。变故发生后地宫内外拼死搏杀,卢璘按兵不动,将敌情彻底摸清后,当即另召玄镜司的外援,重新包围镜台寺。 一番苦战,地宫外的刺客或是寻机自尽,或是活活被擒,没半个人逃脱。 众人随即找了满寺的器具,将那座沉重的石门活生生撬开。 彼时,盛煜与随从各自咬牙,血流满地。 卢璘等人忙将人抬出来,就地粗粗处理伤势后,寻了马车慢慢带回城中。 前前后后的凶险,盛煜说得轻描淡写。 魏鸾却听得提心吊胆。 京城里布防严密,玄镜司是永穆帝手中的利剑,寻常人不敢直撄其锋。敢在天子脚下聚众行凶,拿得出那么多训练有素的刺客甚至死士,有这份本事和胆气的背后主使,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 若非盛煜留了卢璘在暗处,昨日重伤中毒,怕是已死在了地宫。 这分明是奔着盛煜性命来的!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