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焉已褪去稚涩,甚至身量也比以前修长了。 她离开奈何府那一年,还只有十六岁。她不爱说话,脾气却倔得要死。 她是奈何府年纪最小,也是最出色的杀手,谁都没料到她会一去不返。 “看来阿九这些年过得很好。” 陆行焉问出心中疑惑:“为何你会在此处?” 槿娘道:“奈何府里哪个人的命不由宗主决定?” 陆行焉从来猜不透宗主的心思,那个人活在一副可怖的修罗面具背后,没人知道他的样子,更没人看穿他的心思。 槿娘曾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陆行焉联想到师兄也被分配到了一个闲职上,是否奈何府内部有了什么变故。但这事只纷扰了她短暂片刻,她已离开那个地方,这些都和她没关系。 槿娘坐在轿中,而陆行焉屹立于风雪中。 槿娘一想到白天她在雪中跳舞供人取乐,陆行焉确是被奉作座上宾,与谢公子平起平坐,她心有不甘。 “万万没想到你离开奈何府,竟是攀向更高的枝头。小阿九,我们都小看了你。” 陆行焉觉得雪夜寒冷,便说:“风雪夜很冷的,有事请直说。” “陆行焉,我知道你恨宗主。他将明镜心法练到八重境,因你盗走明镜心法而功亏一篑,走火入魔,性情大变。他将我像物件一样送给别人,我亦恨他。你若交出明镜心法,等我习得之日,也许能助你复仇。” “我没有盗明镜心法。”陆行焉淡淡说,“我亦不恨宗主。” 因她的神态语气与平时无意,都是温和又淡漠,槿娘看不出她是否在说谎。 陆行焉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她的天资。 而是她待万事万物,都是同样的谦和温驯,从不有别的情绪。没人能猜得出她心中所想。 槿娘嘲讽一笑,“想不到,最后你是最像他之人。” 明镜心法是奈何府至宝,练至九重境者,可任意习得各系心法内功而不受反噬。 说是天下无敌,也不为过。 陆行焉侥幸在她在替宗主练功时,已习得各派内功,她再修炼明镜心法,不仅能抑制反噬,倘若融会贯通,还能有新的顿悟。 明镜心法丢失,不在陆行焉手上,更不会在别人手上。 若非寻起根源,只能在陆行焉手上。 槿娘道:“阿九,我也不同你讲情分了,反正你我原本也没几分情分。我们不如做笔交易,若你将明镜心法交给我,我便向谢公子守口如瓶,你以前同宗主的事我绝不会告诉他。” 陆行焉心中自是慌张,但她仍只是淡淡地说:“他都知道的。” 槿娘狭长的眼尾斜挑:“他知道你陪宗主练功,也知道你是宗主的母狗么?” 陆行焉不为所动,她镇静地劝说萧槿:“槿娘,这些话你告诉谢郎,他也不会信的。” “阿九,你不懂男人的。天底下没哪个男人愿意将被别人玩弄过的货色奉为掌中之宝,你的谢郎亦如是。” 陆行焉沉默了。 槿娘知道,她心慌了。 陆行焉拂去睫毛上的霜雪,说道:“不要惊扰谢郎。” 槿娘大笑起来:“竟料不到阿九是个痴情女子。只可惜我知道事实真相,你若不想我惊扰你的谢郎,又不愿交出明镜心法...怎么,你要杀了我么?” “槿娘,你知道我不欺负女人。” 陆行焉困了,她打了个呵欠,对槿娘说:“我只想同谢郎在一起,奈何府的事与我毫不相干,槿娘,放过我吧。” 她转身,身影消失在风雪里。 槿娘想起从前,她用污秽的话捉弄陆行焉,那时她可不似如今淡然。 她会将匕首插在自己裙摆上,然后像只炸毛的小狼崽子说,她陆九不会欺负女人。 陆行焉有个原则,不杀女人,不杀老幼。 这世上没什么能撬动她的原则。 槿娘揉揉脑袋,其实奈何府的事她都记得不大清楚了。 奈何府的许多事,陆行焉也只剩零碎的记忆。 比如,她刚进入奈何府,在习武对练时被别的孩子打断了手骨,疼得要死,是萧永偷来药物替她包扎。 萧永是她在奈何府认识的第一个人,是他告诉她,要活下去,就得忍, 萧永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萧永告诉她街市上有耍杂的会喷火,萧永教她写自己的名字,萧永教她武功。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