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鸿不过来了几个月,就令段岭差点忘了,从前在名堂时,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你去。”李渐鸿说,“莫管我了,得空就来看你。” 段岭点点头,突然跑上前,抱住李渐鸿的腰,脑袋埋在他怀里蹭了蹭,继而放开他,一言不发,转身跑了。 李渐鸿站在门外,看着后院里空空荡荡的。 “莫要舍不得了。”门房劝道,“你儿是要读书考功名呐,回去罢,回去罢?” 李渐鸿长长吁了口气,木屐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叩”“叩”的声响。 段岭从院内另一侧里,眼睛发红,追着李渐鸿跑,边跑边张望,直到父亲走远,他才抵在拐角里,揉揉眼睛,转身走了。 雨后晴夜,空气中带着清爽的气息,段岭回到房中,却见蔡闻正在铺另一张床,蔡闫在一旁袖手看着。 “东西不可乱放。”蔡闻嘱咐道,“这处不是家里,放丢了没人给你找。” 段岭忍不住笑了起来,蔡闻便朝他点点头,说:“你俩互相照顾。” 段岭上前,与蔡闫互相拍了拍,蔡闻又嘱咐几句,放下些许银钱便走了。 “你也来了。”蔡闫说。 段岭见蔡闫考了第一,知道他一定会来,没想到竟与自己同房,蔡闫又说:“赫连博在对院里头,一个人住。” 段岭便跑过去朝赫连博打招呼,赫连博只是简单地点了下头,朝段岭说:“拔都,走……走了。” “嗯。”段岭点点头,说,“他会好好的。” 赫连博笑了起来,指指自己,俩手指头做了个“走路”的动作,段岭会意,说:“走,吃饭去。” 辟雍馆里头不少孩子都是彼此认得的,韩家没有来,据说是回中京去了,相隔好几个月不见,进了辟雍馆,仿佛每个人身上都被贴了道奇怪的符,令少年们一夜间都变得稳重起来,互称呼延兄段兄……见了面也会拱拱手,点头笑一笑。 同窗再见面,稍稍冲淡了段岭与父亲分别的难过,然而吃过饭回到房中躺下,段岭又觉得孤独起来,在榻上翻来翻去,想念父亲温暖的躯体,隔着单衣下,肌肤的温度,与枕在他手臂上,感觉到他的呼吸与胸膛中有力的心跳。 “蚊子?”蔡闫问。 “没。”段岭不敢再动,免得扰了蔡闫安睡,这是他第一次与同窗共宿一房,尽量很小心,不想吵了他。 “想家了?”蔡闫又问。 “哪有。”段岭答道,“以前在名堂不也一个人住么?” “嗯。”蔡闫答道,“你那童养相公呢?还没回来?” “没有。”段岭想起从前和蔡闫说的荒唐话,止不住地好笑,说,“我爹来了,让他去办点事。” 蔡闫转过头,瞥了眼段岭,恰好月光照进来,照在他的脸上,唇红齿白的,段岭朝着蔡闫看,蔡闫说:“是不是不像?” 段岭茫然道:“什么?” 蔡闫说:“我与我哥,大家都会这么说一句。” 段岭倒没在想这事,只觉得蔡闫长大了,这么一说,段岭便“嗯”了声。 “不是一个娘。”蔡闫解释道。 “哦。”段岭答道。 蔡闻浓眉大眼的,蔡闫则五官很清秀,有股读书人的傲然之气,对人爱理不理的,对段岭却挺照顾,只因段岭本来就没什么攻击性,也不带竞争力,蔡闫便理所当然地生出保护弱小的念头。 外头断断续续地响起声音。 “有人在吹笛子?”段岭莫名其妙,爬起来,打开后窗,夏夜的花香飘了起来。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