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岭忙起身,跟着武独出去。 武独走后,牧旷达又喝了口茶,说:“士可杀不可辱,昌流君,你能不能有点胸襟?成日这么恶作剧,有什么意思?” 昌流君只得躬身。 “下去吧。”牧旷达又朝牧磬说:“限你一月内作完这篇文章。” “再敢胡乱对付,每天我上朝,你便搬个小凳,坐我与御史大夫后头,写你那狗屁不通的文章去。” 牧磬忙不迭点头,又逃过一劫。 段岭心想回去以后,武独不知要如何发作,这反应他早就料到了,然而面前已没有选择,唯有拼着得罪武独,才有路走。他想起一路走来的过去,心里头极其歉疚,从前他从不撒谎,自郎俊侠带他去上京,他才撒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谎。 我叫段岭,我爹叫段晟…… 为了活下来,他必须撒谎,慢慢地,他开始懂得这谎言背后意味着什么,他开始编织更多的谎,去骗许多人,从而保护自己。但无论骗谁,都没有比骗武独更令他有愧疚感。 武独一路上脸色非常难看,一句话也没说。 回到院中,段岭刚转过身,便被武独揪着衣领,拖到院内一扔,段岭摔在地上,刚踉跄起身,武独大手却抓着他的喉咙一扼,将他按在柱前。 “看不出你挺有心计的嘛。”武独眼中充满了戾气,说,“就这么想往上爬吗?” 段岭被扼着脖子,憋得眼里出了泪水,他确实非常难过,充满歉疚地看着武独。武独便这么扼着他,一动不动,渐渐的,他的怒火在段岭的双眼前平息了下来,松开了手。 段岭跪坐在地,不住咳嗽,干呕,武独站在他的面前,脸色阴沉,却已不似方才怒火中烧。 “对不起。”段岭答道。 他没有撇清责任,他大可以全部推到牧磬头上去,譬如送药的时候被他拉着问长问短,又让他帮着写文章,答应给他赏钱……然而这一切说实话,都是自己想好的,包括如何解释也是。 但他不想骗武独,索性道:“你说得对,我想往上爬。” “伺候你的新主子去。”武独答道,继而回房,摔上了门。 段岭在廊下坐了一会儿,武独显然也有点意外,段岭没有解释,这么轻描淡写地说“我想往上爬”,反而令他没借口发火来。 片刻后,武独又拉开门,朝段岭说:“还不走?!” 段岭:“……” 武独总是动气,但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打雷下雨一般,十分爽快,第二次摔门的声音已不如第一次声情并茂,而是带着外强中干的味道。 “我穷惯了。”段岭抱着膝盖,坐在廊前,随口道,“也漂泊惯了,我不想遭人白眼,遭人背叛,我想决定自己的命。” 房里,武独没有说话。 段岭又说:“我不想让别人,来决定我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活,怎么死,怎么活。我怕了,我想好好地活下去。” 段岭回头朝房里看,门摔完留着反弹的一道缝儿。 “所以我想往上爬。”段岭说,“对不起,武独。” 段岭凑到房门前,从缝里朝内看,见武独在昏暗的室内坐着,没有说话,段岭便推开门,阳光洒了进来,落在武独的身上。他一句话不说,转身去打水浇花,照顾院里的植物。 “你这一生,会决定许多人的性命。” 一句久违的话在武独的脑海中响起,久得他甚至已忘了那温柔的声音。 “死在你手下的每一个人,哪怕他们有一万个不得不死的理由,随着你的剑刺进去那一刻,生前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可你呢?你手中握着这些人的生杀大权,可曾想过你自己?” 第50章 立足 今天不必再去买烧饼了,相府给他们送了吃的,比平日的菜肴更丰盛了些,还有一小瓶酒。这次武独没有再霸气地掀桌,段岭摆好菜,两人都有点尴尬,段岭等到武独先动筷子,自己才跟着吃了。 “你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武独突然说。 段岭硬着头皮,给武独斟酒,武独喝了,没再说什么。 当夜他依旧进房里来睡下,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武独也没赶他。翌日他看见武独在院里打拳,站着跟他学了一会儿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