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识趣的人——牧旷达总是这么说。段岭十分理解他,奈何他的儿子总是不大识趣,有时他反而觉得自己更像牧旷达的儿子,而牧磬的想法像自己的父亲李渐鸿,兴许两人换个爹,一切就正常了。 “笑什么?”牧磬问。 “你长大了。”段岭说。 牧磬:“老气横秋的。” “在潼关的时候,我很想你。”段岭说。 牧磬笑道:“爹忙着迁都,我都要闷死了,天天等你回来。” 段岭几乎没有想过牧磬,不过这时这么说,也是逗他开心。不知他身世,却也会待他好的人,武独是一个,牧磬也是一个,只是这两人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外头下着飘扬的细雪,两人对着火盆,根本不想读书,段岭索性把书扔了,朝牧磬说:“我带你玩去吧,想去哪儿?” 牧磬没想到读书认真的段岭居然会主动约自己出去玩,眼睛亮了起来,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偷得浮生半日闲,正好府里一下空了,段岭便速度收拾了东西,回去换衣服,跟着牧磬出来,马车正停在巷子口外,段岭问:“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牧磬答道,在腰囊中翻来翻去,找到一块腰牌,捏在手里,握着段岭的手,把手炉递给他。 “什么人?” 马车走了一会儿,外头有守卫盘查,段岭正要应答,牧磬却示意别吭声,从车帘里头递出腰牌,说:“我,牧家的。” “牧家的少爷。”外头守卫说,“就你一个吗?” “我去找我爹。”牧磬说。 守卫将腰牌递回来,便让马车通过了,段岭心想这是要去内阁?牧旷达办公的地方?内阁倒是一直想去见识下的,然而牧磬却还不让他说话,直到过了好几道盘查,马车拐来拐去,最终停下时,牧磬才说:“好,下车吧!” 小雪纷飞,正值午后,到处都湿漉漉的,段岭踏下地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院子里,院墙足有两人高,像是个后院。 “什么地方?”段岭好奇道。 牧磬却不吭声,拉起段岭,沿着院内的另一道门进去,段岭心想内阁就这样吗,然而越走越不对,待得经过走廊与花园时,才蓦然醒悟过来,这是皇宫! “皇宫?”段岭惊讶道。 牧磬嘿嘿一笑,明摆着是带段岭来长见识的,段岭的惊讶反应自然令他十分得意,却不知这新鲜地方,对于段岭来说才是他的家。 段岭心里盘算,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撞见蔡闫,可是撞见蔡闫又怎么样呢?难不成他还敢在皇宫里杀人?这么一来,令他既是忐忑,又觉刺激。 牧磬似乎迷路了,说:“糟,忘了不是西川,江州宫里怎么这么大,路都找不着。” 段岭说:“莫着急,问。” 两人见着几个侍卫站在回廊下,一名队长模样的武将正在吩咐话,段岭便上前去问路,然而那武将一转过身,牧磬瞬间就骇得脸都白了,忙朝段岭摆手,小声说:“不要去!” 段岭:“?” 奈何段岭已走到武将视线范围内,那人说完话,已注意到段岭的出现。 男人身高八尺,剑眉星目,一身黑甲,背一杆黝黑古朴的玄铁磐龙棍。 段岭裹着毛氅,刚从相府书堂里出来,也未认真收拾,头发略略披着,朝后挽着,手上戴着牧磬给他的珊瑚珠串起的手串,那男人瞬时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段岭,如坠梦中。 段岭:“……” 武将顿时有点失神,段岭抬起手,在他面前摇了摇,十分忐忑。 “你是……”武将皱眉说。 飞雪掠过,段岭微微一笑,站直了身体,朝那武将端端正正一拱手。 瞬间周遭时光倒转,漫天飞雪飘零,唰然一下被收回天际。 光阴逆流,宫中树下黄叶飞起,回到枝头,花儿谢了又开,树叶黄了又绿,时光变幻,无数景象瞬息掠过,恍若回到了那年的塞北江南。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