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等着我爹回来,段岭心想,仿佛感同身受,带兵在外的李渐鸿回家时,叔父当是充满了期待,那期待必不在自己之下。 段岭趴在案前,有些困了,从胳膊中露出一边眼睛,看着外头的天色,他看见一个人影从暮色之中走来,站在殿前,背着最后一缕暗紫色的天光。 椒图殿中,太监点起了灯,刹那间黑暗朝外一退,掠过门外的那个人,整个世界亮了起来。 “走。”武独朝段岭说,“事儿办完了。” 段岭笑了起来,快步上前去,武独牵着段岭的手,彼此十指交扣,两人沿着走廊快步离开,到了宫后马厩,武独让段岭骑上奔霄,翻身上马,两人出宫去。 “说了什么?”段岭问。 “陛下没认出你来。”武独说,“他猜测镇山河多半就在元人手上,方才让我到御书房去,吩咐我任务,寻找忽必烈佩剑的下落,再用对方的剑,将咱们的传国之剑换回来。” 入夜风雪交加,虽没有上京的北风凛冽,却湿漉漉的,武独便让段岭侧过身,靠在自己胸膛前,驾驭奔霄绕过大街小巷,朝江州城中去。 “太子呢?”段岭问。 “不用管他。”武独说,“出来时还在议事,估计已把我给忘了。那把剑,你记得在什么地方吗?” 段岭回忆起自己逃出上京的时候,从元人攻城那天开始,剑就在他的身上,经过麦田时,自己发起了高烧,再醒来,是在鲜卑山的村庄中,当时剑鞘丢了,蔡闫把剑给了自己。不久后元兵来袭,佩剑落在了村里,自己用拔都赠予的匕首捅死了士兵,再逃离村庄。 最后一次见到那剑,正在元军践踏村庄的当夜,而郎俊侠是什么时候来的?那队元兵拿到剑以后也许带走了,带去了什么地方? 段岭朝武独说了那夜里发生的事,武独沉吟片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乌洛侯穆说不定知道那队元兵的下落。”段岭说,“可是拿到剑以后,不应该交出来吗?” “不一定。”武独说,“拿到的士兵也许不识货,一直扣在手里,也许交给了上级,上级却有私心,以防走漏了风声。” 武独在一间食肆前停下,段岭才注意到他们不是回丞相府,而是进了一家面馆,面馆前立着一杆旗,旗帜随风飘扬,上书五字“天下第一摊”。 “这家铺子开了三百多年。”武独朝段岭说,“你过生辰,我带你来吃碗面。” 普天之下,如今还记得自己生辰的人,只有武独一人了。 “好大的口气,听说郑彦精通庖厨。”段岭说,“比他做的还好吃吗?” 武独神秘地“嘘”了声,说:“郑彦曾是这家老板的手下败将。” 段岭:“……” 时至入夜,店内却闹哄哄的,到处都是人。武独进去,摸出一张字据,交给小二,小二看了眼便说:“两位爷,楼上雅间请。” “订了位置?”段岭问。 “咱们天下第一摊的位。”小二笑道,“须得提前一月来订。” 武独眉头微皱,仿佛嫌弃那小二多嘴,段岭却拉着他上楼去,让他不必教训人了。 “是郑彦替我订的位置。”武独朝段岭解释道。 “不必解释了。”段岭哭笑不得道,“这有区别吗?” 武独的脸又有点红,上了二楼,楼上只有两张矮案,中间以屏风隔开,段岭与武独盘膝坐下,在案几两侧对坐着,小二便下楼去吩咐上菜。 “今天……”武独想了想,犹豫道,“你没有难过吧?” “难过?”段岭说,“一点儿也不难过,为什么这么说?我高兴得很。” “陛下总有一天会认出你的。”武独朝段岭说。 段岭这才明白过来,武独怕他太失望,不过这也是段岭预料之中的事。段岭反而笑道:“没关系,我早就猜到是这样。” 武独说:“不过他在御书房里,很是出了一会儿神。”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