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独点头,示意也可以。段岭便亲自起来,泡了好茶,着人去请费宏德。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费宏德人未到,声音先到。段岭忍俊不禁,无奈摇头,接道:“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怠慢了。” 费宏德进来时,武独起身,朝他抱拳行礼,费宏德忙还礼。 “两位如今有官职在身。”费宏德说,“不必多礼。” 段岭知道费宏德完全没有做官的想法,便仍以小辈之礼侍之,亲手给他上了茶。 “费先生愿意来,我实在是很高兴。”段岭说。 当然高兴了,费宏德一个能顶府上全部人。段岭有许多事无从说起,彼此相视,未几,无奈苦笑。 “都下去吧。”段岭朝侍卫们说。 武独却也起身,段岭说:“你不用。” “我到外头坐会儿。”武独说,“晒晒太阳。” 段岭明白武独的意思是给他们守着,以免有人听到只言片语,便也不勉强。武独走到门外,关上门,径自站着,仍听得见房内的对话。 “请说。”费宏德没有丝毫寒暄,似乎早已知道段岭会问他许多问题。 “如今情势。”段岭思忖后,开口道,“已不同往日,许多事,还请先生教我。” “事无巨细。”费宏德答道,“但凡老朽能帮上殿下的忙,自然愿效犬马之劳。” 果然知道了,段岭在潼关时便隐约感觉出费宏德的目光。 “先容我请教一句。”段岭问,“先生是如何知道的?” 费宏德微微一笑,说:“初见殿下,并未认出,而后看来看去,竟是觉得,颇有昔年王妃的模样。” “先生认识我娘?”段岭颤声道。 “多年前有过数面之缘。”费宏德答道。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段岭很少在父亲处听到关于母亲的事,李渐鸿生前对段小婉抱有歉意,是以很少朝儿子提起,乃至父子相处的短暂时日中,几乎不曾说到段岭的母亲。 而段岭也一直能感觉到,母亲是父亲心头的一道伤痕,于是便善解人意地很少去问。 费宏德说:“敢爱敢恨,言出必行,是个很好的姑娘。” “天底下长得相肖的人这么多。”段岭说,“先生居然一眼就能判断,实在是不可思议。” “见的人多了。”费宏德说,“心里便自然有说法,殿下驰骋疆场的风范,似极了先帝,正有‘虎父无犬子’一说。” “虽然这么说不公平,但人生来便有老天赋予的命,有些事,实在是天生的。这世道有人聪慧,有人愚钝,有人天生善妒,有人则知足常乐,哪怕是幼童,亦从不是白纸一张,各自的天赋,都是写在命里的。” “可是愚钝的人。”段岭叹了口气,说,“也未必就比聪慧的人过得差了。” “各有各的天赋,也各有各的职责。”费宏德答道,“正是‘天命’所在。” “谢先生指教。”段岭一笑,回过神,说:“那天上京城破后,我一路南逃,回到西川时却发现已变了天。两年前懵懵懂懂,浑浑噩噩,一心寻死,却不料阴错阳差仍活了下来,想必冥冥中先父在天之灵,仍在庇佑。” “当今朝中正是凶险之际。”费宏德说,“一步走错,则满盘皆输,殿下竟能在相府中韬光养晦,蛰伏待出,从未冲动误事,实属难得。那日潼关一别后,老朽多方猜测、与耶律陛下印证,推导出事情经过,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一个年方十六的少年,竟能如此心思慎密,做到这个地步。待殿下来日重掌朝政,成就必在列位先帝之上。” “先生过誉了。”段岭疲惫一笑,无奈摇头道,“许多事,也是机缘使然,这一次来邺城,我竟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第165章 授计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