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冰箱门,陆苗带着笑脸走过去。 “不要乱猜啦,小江同学!” 她拽着他的手晃呀晃,她最怕看他这个样子。 偏偏江皓月从小就有这个坏毛病,一言不合就板着脸要跟她划清界限。 “我说了呀,不关你的事……我发现,冰箱里的菜没动过!你一定是没吃晚饭呢,我们吃饭好不好?” 江皓月铁了心不给陆苗台阶下。 他冷着声音,说出的话宛如一把把小刀子,她想躲也不行,他追着不放。 “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为了我在外面逞英雄?这份恩是你想给,我不需要。” 陆苗忍不住地感觉难过了。 热脸贴了冷屁股,热脸还被冷屁股控诉——“你怎么贴我,不顾我的意愿啊”。 她听出他话里的怪罪的意味,他觉得她做的是无用功,给他添了更多麻烦。 当她想要反驳他时,发现他说的一个字都没错。 有什么必要呢?当事人不需要,她所做的,不过是无聊的自我感动而已。 “老师说我,我爸妈说我,他们怎么说,我不在乎。” 放开他的手,陆苗沮丧地垂下脑袋,轻声道:“因为我最想瞒着的人,是你啊。” ——希望你不知道这一切,希望你好好地上学放学,在学校里一切如常。 ——这么做是希望你能开心的,可你看起来并不开心。抱歉,搞砸了。 “瞒着我什么?” 江皓月抓着这句话,一条条地凭着自己的推测去猜。 “那伙人私下找你挑衅了?” “你听到他们议论,说了关于我不好的话?” 陆苗用力摇头,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 他一下想到了:“是那天……你从我抽屉拿走别人送的慰问品,他们在里面给我送了什么。” 她的反应,让他更肯定没有猜错,原来是这样。 江皓月的身体微微抖着,从头顶传来抽搐的气音。 陆苗心中酸涩,以为他哭了,定睛一看,他却是在笑。 眼里盛着一汪水,好看的眉眼弯起来,水波荡漾,江皓月笑得开怀,笑出了泪花。 “陆苗,那有什么好生气的?用得着去打架吗?他们能说的东西,我不用看都能想到是什么。” “断腿?孬种?废人?” 他掰着手指数,看着她变得越来越差的表情,笑容更大。 “还是……垃圾?残废?” 陆苗真的不理解,江皓月在笑什么,她听得脸色煞白。 “他们说的是事实啊。” 因为残废,被人指着鼻子骂,他也没有还击的能力;无法自己出头,要靠老师、家长,甚至比自己小一岁的女孩。 别人来惹他,一次次地惹他,他求的不过是息事宁人而已。 假肢被丢掉,他得拖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爬回去。 他怕吗?他怕。 他惹不起啊…… “江皓月!” 陆苗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泪意涌上来,她用劲地憋回去,眼眶通红。 “你想让我难受,也别说出这种侮辱自己的话。” 她捏紧拳头,仿佛嗓门越大越占理,仿佛嗓门大一点,就能喊得他清醒过来。 “你不是那样的!”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陆苗至始至终深信不疑着。 江皓月反问她:“我是哪样?” “你记得小时候吗?我们出去玩,男孩拿鸟蛋砸你,你坐着轮椅呢……” 陆苗细细道来,将童年的那件事掰得碎碎的,拼命要凑够一个说服他的理由。 “被欺负的当下,你毫不犹豫砸回去,准准地砸中他了。人家怒气冲冲骂你‘残废’,你回他说‘你被残废砸了’……我全部记得,清清楚楚全部记得。” 她的声音哽了。 ——我全部记得,你怎么能忘呢?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