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道:“左一句那孩子又一句那孩子,你身为中宫国母,后宫里的哪一个不是你的孩子?你亲疏分的竟然这般明晰?” 皇后不明所以,不由得退开些,将那碗汤羹搁在桌上,撩起衣摆跪下:“母后......” “老七叛逆孤僻,你做嫡母的一点责任都没有吗?”太后冷冷道:“你若对他好些,凭你的身份,凭荣王胤王的身份,他不会不亲近巴结你们?会去和那含凉殿里的残废老五成一丘之貉?” 皇后脑袋里“嗡”了一声,一股委屈愤懑涌上心头,直逼上咽喉处,却被她生生的咽回去,勉强笑道:“臣妾.......忙于六宫之事,难免疏忽.......” “疏忽。”太后嗤道:“是力有不逮吧?” 皇后秀面紫涨,她默了半晌,才壮起胆子分辩道:“母后,与吞云国外交一事,您完全不必担心,一个是残废又不受宠的庶出皇子,一个是您活泼可爱又身份贵重的长公主,皇上英明神武,绝不会——” “哀家说这件事了吗?”太后猛地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如箭:“后宫不得干政!” 皇后一阵语塞,她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一般道:“臣妾知道太后谨遵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宗令法,因而郁结于心,宁愿自己伤心病痛也不提一句,可臣妾不忍啊!” 太后斜觑了她一眼,面色稍霁,随后对着空气叹惋了一声道:“皇帝是个念旧的人啊.....” 一句话似乎是触着皇后的痛楚,她秀丽端庄的面孔不易察觉的扭曲了一下,低声道:“母后,再念旧,区区一个老七也是不值得您费心思的。” “老七可是这后宫之中善于兴风作浪的佼佼者。”太后说:“皇后,你的眼睛不够亮啊。” 皇后颦眉,后又笑道:“母后,今儿这里没外人,臣妾与您交交心,有些事做了伤阴鸷,母后实在不必沾染,这件事不若交给臣妾,保给您一个两全其美的结局。” 太后不动声色的回看她一眼,许久才泛起一个笑容道:“那就辛苦皇后了。”说罢,她接过了皇后端来的藕粉燕窝,一勺勺吃了,这才允了皇后离去。 皇后踏出慈惠宫,脸色“刷”的白下去,唇线紧抿,她已年近四十,皮肤保养还算得当,这会儿面色青白,衬的嘴角令纹坠坠,格外的刻薄。 “娘娘。”跟了她多年的陪嫁婢女丹绣道:“您何必去讨这个不痛快呢?太后处置一个妃子,于您而言,有益无害啊。” “你懂什么?”皇后冷冷道:“皇上智慧又念旧,本宫比谁都清楚,太后她老人家处置了阮妃可以撇得干干净,可皇上一旦生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本宫。”她呼吸急促,咬牙道:“保不准皇上对当年之事还耿耿于怀。” 丹绣道:“是了,太后娘娘一心只顾着自己,一味把错处怪到娘娘头上,太后自己个儿也没把先帝爷的儿子都视如己出,还不是一个个的。。。。。。”她没说下去,撇嘴道:“如今倒来扮菩萨了,娘娘才委屈呢!那娘娘准备怎么办?” 皇后道:“还是得帮她把此事办成了才好。毕竟皇上也在为此事烦忧,被朝臣吵得连着几日都头疼。至于老七,呵。”她讥诮:“他若真有翻天之能,早就翻了天了,还能等到今日?不过色厉内荏罢了。” *** 顾盈将轮椅转至前庭,他膝上一直盖着一方绒毯,有些旧了,上头绣着的折枝花的图案被洗的微微褪色——那是阮妃离开前连夜绣了留给他的。 雪松苍翠坚韧的树冠轻轻抖动了一下,传来“吱”一声,一个棕黄色的影子飞快的蹿下来,跳至他的膝头,毛茸茸的爪子一把揪住了薄毯,狠狠一拉扯,后脚灵活的蹬地,瞬间越过了高高的围墙,没了踪影。 顾盈豁然瞪大了眼,每一根睫毛都在颤抖,他惊道:“来人!”下意识的一撑扶手想要站起身去追,却一动也动弹不得。 含凉殿里常年清寂,一时半会儿叫不来人,顾盈僵在原地,膝上的凉意蔓延到全身,几乎渗到了骨子里。 这几年,活的真是半点人样也无,他恍恍惚惚的望了一会儿呆,忽而扬起头,连声大笑起来。 他笑的癫狂沙哑,惊起一片雀鸟,逃离似的扑棱而去,顾盈苍白着脸,眼眶微红,喃喃道:“都走吧,统统都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忽而,有人扣响了门。 宫中尊贵之人到访都有人前呼后拥,少不得先声夺人的喊驾到,敲门?这举止实在是接地气。 顾盈森然回眸,他想不到除了顾歧还有谁会不带着一丝恶意的来这含凉殿。 “顾,顾——”门口的少女局促的拽了一下鹅黄色的裙摆,她像是很穿不惯这样反复拖沓的宫装一般,隔着一个门槛小心却又专注的望着顾盈,憋了半天还是没想到合适的措辞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