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上榻。 奚娴就像只被拎着长耳朵的兔子,蹬着腿瑟缩一下。 她睁大眼睛,泪水刷一下掉落下来,轻声道:“我走便是了嘛,不用这样的。” 奚衡却把她拦下,淡淡道:“你不是要与我一道睡么,后悔了?” 奚娴咬着唇瓣,无辜地看着嫡姐,呆呆摇头。 烛火熄灭了,奚娴睡在里头,嫡姐睡在床外侧,床顶的帷幔绣着繁复的纹路,在黑暗里像是蛛网。 他们裹着两床被子,无人言语。 奚衡的姿势就没变过,嫌弃极了,似乎根本不准备理会这个叫人心烦的妹妹。 奚娴却一咬牙,扭了扭身子脱出被子,手指扯了扯嫡姐的被角,小声嘀咕道:“姐姐,姐姐我还是睡不着嘛。” 奚衡沉默。 奚娴语带柔和天真,在黑暗中弯了弯唇角道:“我们说会子话罢,我们是姐妹俩,但从来没说过知心话,我有好些话语想与姐姐说呢。” 奚衡不理睬她,却也没让她住了嘴,反倒助长了气焰,使她脸皮更厚了些。 奚娴便自顾自说了起来。 “我自幼生活在小院里,那时总以为我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但隔着青柳巷的罗家人总是瞧不起我和姨娘,夏日里还曾往我家门上倒夜香,又花钱雇了街边的叫花子日日徘徊,不是爹爹有时回来,我们连门都不敢出。” 没人理睬,奚娴便继续道:“那时我并不明白是为什么,长大以后才知道,因为我娘是外室,那就是比小老婆还不如……所以他们都瞧不起我们,认为与我们母女有所交集,都是腌臜遭天谴的事体。” “您说,我到底做错了甚么呀?我没做过坏事,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的尾音带了些无力的酸楚,软和的颤抖着。 但奚娴的眼睛在黑暗中却是明亮的,唇角愉悦地勾起,嗓音却那么消沉难过。 不出她所料,奚衡终于开口,带着些低哑:“人要往前看,不要因为旁人的过失而惩罚自己。” 奚娴的笑容更大了,眼尾轻轻上挑,嗓音无助脆弱:“我没有……没有您那么好的心境,五姐姐也瞧不起我,老太太至今没见过我几面,有时我觉得您也不喜欢我……有时我都会觉得……” 她顿了顿,眼珠慢慢转了转,轻声悲伤道:“……觉得不如死了的好。” 少女的嗓音像是柔软的风,虚无缥缈传入奚衡的耳中。 他知道奚娴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娇软柔弱,心中包藏着许多纤敏黑暗的心机。 他没有想过她年少时的心境如何,只记得那时她太青涩美丽,又那么像是要挣扎而出的笼中雀,他费尽心思才把她拘束起来,不允许她见到天光。 但成了少妇的奚娴却更温柔沉默。 她美丽的眼睛是沉郁的,枯坐半日都不会觉得无聊,笑起来很开朗,托着腮眉眼弯弯,但那都是假的。 不是为了让他安心,只是为了讨他欢欣。 那又如何? 美丽的女人都会骗人,她们总是说一套做一套,能轻易达到目的,却只是因为被有意纵容袒护。 于是他慢慢笑了笑,在黑暗中只是平淡道:“你不会再受欺负,也不必为他们费心。” 奚娴眨眼,轻柔道:“那谁又值得我费心啊?是不是待我好的人,才值得我费心回馈呢?” 奚娴蹭了蹭嫡姐的肩膀,软和道:“那我以后呢,就一辈子为姐姐费心,因为您待我最好了,我可喜欢姐姐了。” 嫡姐没有再回答她,甚至把她的手拨开。 奚娴咬了唇,慢慢在心里哼一声。 转眼她却安心抱着锦被,香香甜甜沉睡过去。 奚娴觉得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