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娴也不是不明白。 太子如今手握重权,除了一个正当的头衔,已经完全不差什么了,理应是无冕之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奚娴能逃到哪里去? 奚娴在重生前的少女时代,面对皇权的强压,和家族的分崩离析,心中充满着无奈和苦楚,却没有丝毫怨怼。 她怨恨不起来。 从骨子里便是奴才,连火种都没有过,又怎么能点起满腔怒意不甘? 不止是她,所有的百姓和子民对于皇权,和手握权力的那个男人,充满着孺慕和敬佩,他不是苍天,却胜过无体的神灵。 但她真正吻过那个男人的薄唇,与他唇舌纠缠难分难解,却发现他也不过如此,没有那么威严,没有那样神圣。 偶尔在床笫间也爱对她说肮脏的话,让她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羞耻得泛出虾粉色。 又好比他也有私欲,甚至阴冷偏执到辜负了所有的赞美和臣服。 故而奚娴已经无法再对皇权有任何崇拜之情,也不希望嫡姐这么说话。 就仿佛在她们之间划开了一道楚河汉界,她在渺远的那一头,嫡姐站在高处俯视她,笃信着全然不同的信仰,永远无法相互理解。 即便嫡姐爱护她、纵容她,可是她们仍旧不是一类人,是无法相融的。 半晌,奚娴只是颤着眼睫,犹豫着轻轻说道:“姐姐,你在说甚么?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你不是这样的人。” 嫡姐抬眸,淡色的眼仁在光影下有些泛沉,若有所思道:“那么,在你眼里,我是个甚么样的人?” 奚娴退后半步,面色苍白道:“姐姐会保护我,一心护着我,绝不会违背我们之间所诺……” 嫡姐垂眸慢条斯理将佛珠缠绕在手腕上,檀色的珠串,与蜜色的手腕,一圈又一圈,暗黄的穗子抖动着,奚娴看见嫡姐似笑非笑的唇畔,似乎抑制着无限放大的笑意。 奚娴瞪着嫡姐,小声道:“姊姊,你为何发笑?” 嫡姐抬眸时,唇边的笑容已然很明显,带着些刻薄的灿烂:“娴娴,你以为,我是你的奴才?嗯?” 奚娴不知嫡姐为何这么说,带着攻击性的讽刺,一贯的犀利刻薄,让她觉得自己天真呆傻得要命。 奚娴摇着头,眼里含着一点泪水,却迟迟没有掉下来:“不是的,您是娴娴的姐姐,怎么可能是奴才呢?我从没有这么看您……也不敢这么看您。” 嫡姐带着佛珠的左手,不容置疑地捏着奚娴的下颌,垂下淡色的眼眸与她对视。 两双迥异的眼眸相对着,一双带着惊恐和犹疑,另一双冷静得有些过分,似乎在慢慢审视分析。 顿了顿,嫡姐的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奇异的笑意,手下微微使劲,便似铁铸一般,迫使奚娴脖颈微仰,看着香案前的佛像。 那佛睁着清明睿智的眼,唇边含着慈悲的笑意,耳垂及肩,双唇仁厚抿起,似乎在与奚娴颤抖的对视,又似只是淡淡看着尘世的痴痴怨怨。 奚娴想哭,却咬牙忍着,一点小小的挣扎根本不起作用,嫡姐只是温柔地轻抚过她的面颊。 嫡姐痴迷地低喃:“乖一些,乖啊,我们娴娴看着佛祖,佛祖有没有告诉你,世上的一切俱是守恒的,付出了多少,就想要多少回报。” “人性本是恶,即便是个大善人,行善积德也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内心得到满足和安宁。” 奚娴瞪大眼,小小扭着挣扎一番,急得呸了一声,嗓音软和稚嫩:“您这么说,似乎人人都是自私的,怎么能这般揣度旁人?!” 嫡姐在她耳边冷淡道:“难道不是么?” “世人行善积德,儿女彩衣娱亲,爹娘供养子女,所谓不过一个心安理得,心安是己心之安,不过为了自己。” 奚娴的胸口起起伏伏,一下松开桎梏,便连退下两步,猝不及防双腿一软,坐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