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未干,又添新泪,抽噎着说:“什么我家的?我家可不在这儿。那两个老无知请什么样的伙计,我怎么管得着?” 婵九问:“怎么,又骂你了?” 新媳妇点头:“可不是又骂我了,还说我想野男人思春呢,说我比猪圈里的猪还懒,简直败坏了他家的门风。” 婵九冷笑:“呵,他们家除了有几口破醋缸,还有什么值得败坏的?” 说到缸,新媳妇抹泪叹了口气说:“我要挑水去了。水井远在村口,光把水缸灌满,就要花费我半天功夫。挑完了水,还得洗衣服,这寒冬腊月的,可把我的手都冻坏了。” 她说着把手伸出给婵九看,原本应该是保养得当的双手,现在又红又肿跟萝卜似的。 婵九叹了一口气:“我现在不比以前,也怕冷得很,但我愿意帮你把水缸挑满。可惜你家里又穷,味道又难闻,家里人还讨嫌,等挑完水后我就要走了。” 虽然只说了这么一会儿话,新媳妇已经对婵九产生了依赖,毕竟自从丈夫出门后,再也没有人能这么平等和善地对她说过话了。 “走?你……你去哪儿?”她问。 婵九说:“另外找地方呆着,比如钱庄啊,饭馆啊,青楼啊,县太爷府上啊。” 新媳妇心想:果然都是些山贼爱呆的地方,只是她为什么不回山上去?莫非山头被人占了么?可怜见的,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山大王…… 婵九从房梁上跳下来,搓搓手:“走,挑水去,挑完水后会无期。” 新媳妇连忙说:“哎,等等。” “什么?” “我……我想……想……” 婵九说:“想什么快说呀,我还急着去找吃的呢。” “我想回娘家去!”新媳妇急急地说,“我在这里受够了气,家里爹娘和哥哥还不知道,我要去把实情告诉娘家人,以后再也不回来了!我娘家就在西边新市铺,从这儿走三里路到渡口,沿河而下十里就到了。我独自一个人没出过门,姑娘大王,你陪我去渡口好不好?” 婵九问:“这算是好事吧?” “是好事!好事!”新媳妇连忙点头。 婵九说:“我正急着做好事呢。那还等什么,走吧。” 新媳妇回房收拾了一个小包袱,用一块花手巾包了头。见公公和活计们都在陈醋作坊里干活,婆婆在自己屋子里补觉,她便带了婵九偷偷出了后门,两人一起往渡口走去。 往渡口是一条弯曲偏僻的小路,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婵九走路快,新媳妇却缠了小脚,颠颠地不好走,只能一路喊着:“姑娘大王,慢点,慢点啊!” 婵九每走出十多步,便停下来等她,等她追上来了,再往前走十多步。 “你这样慢悠悠的走法,不多时就要被你公婆追到的呀,如果我的内丹要是还在,就能提着你走了。” “内丹?”新媳妇问,“那是什么?” 婵九哀愁地说:“别问了,心痛……” 走了一里多路,前方路边出现一个大草垛,草垛上面躺着个人,穿着一身大花锦袍,看那姿势是在晒太阳。 腊月寒冬天气,草垛上雪还没化,躺在那上面简直等同于卧冰,何况天上根本就没有太阳! 婵九斜斜瞥了那人一眼,心想真是怪人。 那人也斜斜瞥了婵九,突然眼睛一亮,支撑起上半身。 “小娘子。”他不怀好意,懒洋洋地问,“去哪儿呀?” 婵九心想:哟,还有胆大包天的敢主动和我打招呼?真讨人喜欢。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