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溪将采买的东西堆到马车上,端量片刻,有些肉疼。 女伙计取来的都是还没摆出的新货,谢少爷说让她随便挑,钱由他来出,后头见她因着他的话不肯买了,又说可以让掌柜只收她七成的银子,他跟那东家很熟。那些新货她样样都喜欢,拣选半晌,最后伙计又说她是老主顾,白饶了她几样,加起来便堆成了小山。 这趟出来,花去了她小金库里大半的银子。若是每回出来都这么败家,往后她再买东西就得伸手问母亲要钱了。 或许她该想个法子赚些外快。 陆听溪走后,谢思言一人独坐雅室内,对着紫檀小案上那几盒打开的胭脂郑而重之地细瞧了半晌,扶额。 分明颜色都差不多,为什么小姑娘还能挑半晌。 正此时,杨损敲门进来,俯身耳语几句。 谢思言轻叩案面:“到底是露出狐狸尾巴了,他也真是大胆。”又道,“他没有旁的异动?” 杨顺想了一想,踟蹰道:“还有就是,他似乎急着回封地,这几日已开始密令厉枭等人打整行装。” 谢思言眉头微攒,回封地?是封地有什么人等着见他,还是有什么事亟待他去做? 他陡然问:“他前几日可是去了陆家?” “是。不过具体是去做甚的,这还得问陆姑娘。” 初八这日,陆听溪一早就被叶氏薅了起来,说等宫里的人来了,人还没到齐,不好看。 叶氏看她迷迷糊糊盥洗,在一旁道:“每日早起都要犯迷糊,等你出嫁那天,不到四更天就得起,我看你是不是要一路犯迷糊到花轿上。” 陆听溪原本困得睁不开眼,听见这话,倒是清醒了些许。 再过半年,她就十五了。果然光阴荏苒。 叶氏也是想到了这一条,打量着女儿道:“许你再松快半年,之后就该收心了。”她这阵子已在留心帮女儿择选婚事了。如若届时她发现自己会错了意,魏国公世子实则没那个意思,再寻别家也是一样。 她瞧着齐家那头一直存着重新议亲的意向,觉着倒也并非不能考虑。 次妃不传制,不发册,不亲迎,因此沈惟钦是不会来陆家这边迎亲的,陆听芊这边礼毕后,便在女官的导引下上了凤轿,出了门。陆听溪等一众姊妹也随着家中慈长上了马车,入宫观礼。 原本家眷是不必去的,但许是咸宁帝为表隆重,也为表自己对臣子的恩泽隆厚,特请他们到场观礼。 楚王早年在京购置了一处落脚的宅邸,沈惟钦留京期间,便是住在此处。出门迎亲的前一刻,他还在书房坐着,似乎今日成亲的人并不是他。 他坐在书案后头,低头凝望面前摊开的两幅沈安的画像——一幅是他从衙门那边调出来的,另一幅是陆听溪给他的。 沈安死了一年半,没想到小姑娘还能记得他的样貌,也是难得,他原以为她画不出来。 这趟入京,能拿到这个也算是不虚此行。 他目光投在身上织绣藻、黼、黻、粉米四章的纁裳上,分明只是浅浅的绛色,看在他眼中却是异常刺目。 须臾,楚王再度前来催促,他收了画,缓缓起身。 楚王瞧见孙儿安安生生出来,身上衮冕也齐整,终是松了口气。他先前还以为这小祖宗要作妖,自赐婚那一日起就开始担忧,没想到是他多虑了,孙儿一直按部就班,该做甚做甚。 陆听溪与众人一道立在东华门内的石桥旁等候。 正妃那边行礼如仪之后,沈惟钦才会携陶依秋来这边。她觉着还有好一会儿这边才能开始,困意泛上,正打算站到人群后头打会儿瞌睡,忽见一宫人匆匆跑来,传话说皇帝让他们速往思政殿去一趟。 众人急急赶去思政殿的路上,那宫人大致说了因由。 原是宫里出了大事,奉先殿走水了。 奉先殿是供奉国朝历代帝后灵位的所在,相当于宫中的小太庙。连前朝三大殿走水,皇帝都要颁罪己诏于天下,奉先殿走水,攸系列祖列宗,事态何其严重,可想而知。 沈惟钦依例将陶依秋迎到宫中来,将要正式开始行婚仪时,惊闻奉先殿走水,竟是二话不说,掉头就率着一干人往奉先殿冲去,留陶依秋与众礼官在风中傻眼。 待大火终于得熄,一身狼狈的新郎官却是死活不肯成婚了,即将过门的大小老婆统统不要了。皇帝被这事弄得脑壳疼,这便将他们这帮娘家人叫去,想计议个结果出来。 陆听溪才随众人在殿内站定,就见沈惟钦大步入内。 甫一见到咸宁帝,沈惟钦就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惟钦对不住列位祖宗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