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又轻斥一声,赶着马匹转了向,不多会儿,马车在齐宅后门停下。后门处显然早有下人候着了,立刻开门,恭恭敬敬地跑过来请崔大夫下了车,又有个穿着湖绿色褙子的姑娘领他进去。 崔大夫看这姑娘绸衣罗裙皆为娇贵面料,容貌端丽,旁人也对她格外十分敬重,称呼她银霜姐姐,便知这位应当是个格外体面的大丫鬟。再瞅这后门的窄路直通后宅,不由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豪门大院里是非多,自己可不能稀里糊涂地就这样进去。他想到这,便把脚步略停了停,拱手问:“敢问姑娘,这病人是府上的什么人?” 银霜回头,见这位年轻大夫面色狐疑,也暗中打量了他一番,随后才解释:“是我们府上的小少爷。” 崔大夫一愣:“小少爷?可是齐鸢齐小公子?” “正是。”银霜又看了他一眼,道:“小少爷前几天溺了水,病状凶险,差点就去了。这几日大夫请了几波,但各个说法都不一样,叫人心里没底。说来也巧,我们铺子里有位新伙计,以前找崔奉议看过诊,知道您精通医理,所以大老远请您跑了这一趟。” 崔家世代行医,崔大夫的曾祖父、祖父曾都做过奉议大夫,因此被病家们尊称为“崔奉议”。后来的子孙虽没能做官,但邻里邻居喊习惯了,便一直这样乱称呼了下来,但也仅限熟悉的几家而已。 看来是哪个邻居的孩子在齐家铺子里做事。 崔大夫心下安定少许,连连冲姑娘摆手:“不敢不敢。” 俩人一路快行,进入小少爷的东厢房。 屋里一群身着绮罗的丫鬟们纷纷见礼。崔大夫只见这些姑娘个个长相柔美,屋内装饰虽少,却也是整套的黄花梨木家具。桌上放置一瓶一镜,墙角立着一人高的错金银的竹节香炉,炉中香气袅袅,室内如有春意。 丫鬟们纷纷退出去,银霜走到床边,将床帘挑起一角,扶着小少爷半坐起来。 崔大夫也在凳子上坐了,抬头去看病人气色。等看见齐鸢面貌,他不由意外地怔住——上回他只远远瞅见了小纨绔呼朋唤友而去的背影,倒是没料到对方竟是个玉雕般的俊秀少年。 如今一看,齐鸢生的乌发白面,挺鼻薄唇,如破寒的玉兰花般清凌凌的。此时虽病恹恹地倚着床,面色委顿疲弱,但仍难掩那股临风皎皎的风流意蕴。 这等娇憨可爱,又隐有艳色的少年,很难让崔大夫将他与恶俗纨绔一词联系起来。 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床上的少年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却又是与面相截然不同的肃然锐意,令人惊艳之余又说不出的违和。 崔大夫定了定神,对这位小少爷行了礼,再细看对方面色,不由皱起了眉头。 —— 齐鸢一直等到崔大夫开完药方,被丫鬟们带去休息,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崔良的后代果然不一般,如今医途风气不正,大部分医士只切脉便随方下药,崔大夫却是望闻问切一样样细细做了的。询问病情症状直切要点,给出的药方也跟前几个大夫的很是不同,估计这次能有些效果。 只有银霜仍感到难以置信,拿着那方子欲言又止,半天后忍不住小声问,“少爷,这大夫看得能准吗?你当时状况凶险,可是真真的九死一生,这几日又昼夜难安的,怎么可能只喝点这个就行?又是什么栀子、香附的……” 左看右看,到底心里不踏实,又道,“今天早上老夫人遣人来看过三次了,说二老爷来信说已经从杭州请了位名医,原是太医院的,后来年老归乡,在杭州养病,平日里轻易不出山看诊。二老爷花了重金,对方这才答应来看一趟,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少爷,虽然以前二老爷总跟老爷不对付,但这次估摸是真为你着急了的,要不咱等一等,再看看那名医怎么说?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