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冬天是枯水期,并不适合水军交战,孙策此时造船,至少也要待二三月后,春潮将生时才会有所动静,何必现在便频频派出斥候,一副要大举进攻的样式呢? ……除非他是欺刘繇青州出身,不懂水战。 徐孟顺着这样的思路,继续往下想一想:孙策想要进攻刘繇,也不会选这样的时节,因而他将刘繇逼退至曲阿,意图何在呢? 想到这里,徐孟便怵然而惊。 刘繇离城时,他心底已经有了一丝隐隐的悔意。 但此时那丝悔意则变得越来越鲜明。 陆悬鱼身份低微,又不知结交郡中名士,因此世家很看不上他,这一点都不错。 但这位郡守清素节约,善养士卒,军容严整,又善于用兵,广陵郡上下也都看在眼中。 徐孟因此数度想要拉拢他为己所用,若非陆悬鱼三番五次明里暗里拒绝了他,徐孟想,他也不必使手段将他赶走的。 但此时懊悔也没什么用,他得打起精神,写一封书信,再备金帛厚礼至孙策军中,探听虚实。 这封信写得委婉谦和,诚恳真挚,暗示如果孙将军想要广陵城,城中士人愿迎将军入城,奉牛酒,送金帛,只要将军肯保证世家的安全—— “他这写的什么东西?” 孙策用一只满是羊油的手抓着信纸,皱着眉头看了一看,然后将它团在手中,擦了擦两只手上的油渍。 寒冬腊月的军帐中,烤羊下方的火盆生得太过旺盛,滚滚热浪迫得使者屏住呼吸,汗珠还是忍不住自额头而下。 “我父言下之意,是希望将军……” 孙策挥了挥手,“我不是在问你。” 徐檀诧异地睁大眼睛,不明白这位将军究竟是什么态度。 但他马上就读懂孙策的态度了。 这位不知是火光映衬还是用了两盏酒的缘故,面颊艳若桃花的将军站起身向他走了过来。 他身材高挑,姿容又美,就连走路的姿态都带着豹一般轻盈优美的风度,徐檀突然想,所谓“嫖姚”,大概就是这样的人物吧?若是这位将军当真占据了广陵城,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可能与其结交亲近…… 但这位将军向他走过来时,脸上虽还笑盈盈的,手却摸向了剑柄。 徐檀那些飘飘忽忽的心思在下一瞬被巨大的恐惧所驱散得一干二净,因为孙策已经拔出了他的剑,那剑风看起来并不轻盈,也不优美,而是带着冷酷如寒冬般的杀意,压了下来! 一道血光泼上了帘帐,而后便是人头落地。 一旁跟随徐檀来此的仆役膝盖一软,早跪在了地上,整个人抖得怎么止不住,但孙策只看了他一眼,便招了招手,令亲卫取了细布过来,为他将佩剑擦拭干净。 “带他的头回去,顺便也给你家主君带句话,”孙策说道,“孙伯符要广陵,不用你们谁献,我自己来取。” ……所以这是一位失去了儿子的老父亲泣血写下的求救信。 信中一字一句都在控诉孙策的残暴,试想孙策随随便便就杀了使者——而且还是徐孟的儿子呀!难道等孙策进城时,能放过这满城的良贱吗!为了广陵城的百姓着想,小陆将军赶紧回来救救大家啊! ……徐孟虚情假意时已经很有煽情的功力了,现在死了一个儿子,这封信的文辞更是催人泪下。 美中不足的是徐孟还深情回忆了一下他和陆悬鱼这半年来的深厚友谊,并且顾不得含蓄地直接哀求道,既然她当初离开时说,只要广陵有难,送信到小沛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