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简短地说道,“不过我已经派人提醒傅士仁,要他警醒,死守不能出战,只要淮阴不失,下邳仍有援军。” “若失了呢?”陈登紧紧地盯着她,“你与云长自合肥一路北上,曹操岂能不知?他以逸待劳,你们又要打穿他几层重兵布下的防线,才能赶回下邳?” “……阿兄?” 不同于往日和蔼可亲的神色,陈登那泛着淡淡青灰色的面容甚至有些怕人,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能守住徐州吗?” 风吹动烛火,帐篷里的光线忽明忽暗,陈登的面容也跟着忽明忽暗。 她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在曹操大军压境的威胁之下,徐州士族内部一定会出现动摇。 这种动摇会越来越剧烈,最终演变成一场雪崩。 而有兄长情分的陈登就是如此,在她面前将这种动摇的心迹袒露无疑。 她能守住徐州吗? 即使在曹操与袁绍的合力围攻之下,即使她的盟友已经疲惫不堪,即使她的家园也如风中之烛,岌岌可危。 可是,可是,那些动摇的人是不是也会想——陆廉会如何? 那所谓名满天下,百战百胜的名将,能够在这一阵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吗? 她的眼睛垂了下来,在烛火前笑一笑。 “阿兄应当信我。”她轻松地说道,“难道我打过败仗吗?” 她的声音轻柔极了,仿佛流水一般缓和了陈登的神色。 “好。” 她还没有抬起头,陈登的声音停了一停,又继续讲了下去。 “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他说,“这三个月里,辞玉要我支援谁,无论是合肥、淮阴,我都会尽力,便是江东再度攻来,我也会拼死守住。” 三个月之后呢? 她没有问,下邳陈氏数百口的性命,都在陈登一人身上。 “好,三月之内,我会结束这场战争。”她静静地说道,“然后将它留在史书上。” 第245章 淮河两岸的大片田地曾经丰美极了,这里气候温暖,水分充足,是极其优秀的水稻田。 农人们在水田里种下水稻之后,还会倒进去一桶鱼苗。 稻田水不深,鱼也长不大,最多也就是一斤重左右,但对于农人田客而言,已经是难得的收获。他们当中贫苦些的,会在秋收时也将这些鱼捞上来卖掉,补贴家用;家境略过得去的,就可以买些粗盐将它们腌起来,咸鱼可以卖得更高的价钱,当然也可以自家下饭;只有那些最富庶的自耕农才会时不时在自家田地里捞出两尾小鱼,用一点点油脂煎了,熬出一锅鱼汤,然后郑重其事地端上来,于是从老到少全家十几口,都能获得这两条小鱼赐予的恩惠。 但现在的淮河两岸,农人已经不复存在,只有一座接一座的军营,连绵不绝,隔岸相望。那些士兵们走在荒芜掉的水田里会大声咒骂,偶尔还需要从腿上拍掉一条吸血的蚂蟥。但他们同样也会在某一条已经没有农人去看顾的水沟里捞出一尾鱼,那鱼也许会肥美极了,因为它虽然吃不到农人撒进田里的肥料,却能吃到无数士兵倾洒在淮河两岸的热血。 寿春城就矗立在离河不足二十里的岸边,满目疮痍的城墙上,仍然飘扬着袁术的仲氏王旗。 直到现在,袁术仍然不曾屈服。 当这支带了辎重的兵马北上与关羽汇合时,陆悬鱼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军营中很萧条,而且安静。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