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将军的帐篷跟将军基本是对齐的,最多再加上几张他收集来的好弓,挂在帐子上,平时也可以当装饰品; 张将军的帐篷略有些不一样,里面有几件或金玉,或骨制的东西,大多很有异族风情。有士兵好奇地去问,张将军身边的并州人便回答,那是同鲜卑人作战时获得的战利品; 徐元直先生的帐篷比他们清雅些,多了一把古琴,还有几箱路上搜罗来的书,士兵们认为这是最重的东西,有个功曹说,若是简宪和先生在这里,一定要夸元直先生至少有惠施两成的学问。 ……这是什么意思? 总而言之,自将军以下,营中文武几乎各个都生活简朴,和士兵们衣食住行区别是有的,但不多。 而营中新来的这个人就特别夸张。 别的不说,现下天气还不算特别寒冷,河水还没结冰啊! 这座帐篷下面就开始铺起了木制箱笼,准备在里面安置火炭,给整座帐篷加热! 赵六颇为敬畏地寻了一个仆役来套近乎。 “你家主君知不知道,”他说,“我们明日还得启程?” 那个长得很精明的山羊胡苍头立刻瞥了他一眼,“我们岂能不知呢?你看这帐篷已经很是简陋了!” ……赵六摸了摸脑袋,感觉刷新了自己对于“简陋”的认知。 但那个苍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似乎是因为他的亲兵打扮而对他有了一点不同的态度,“你知道我们小郎君是什么身份吗?” 赵六想了一想,“东海糜家的小郎君。” 那苍头挑挑眉毛,“不止。” ……还是主公的内弟。 苍头似乎看出这个老兵的未竟之语了,立刻傲慢地挑挑眉毛,“你岂不知,我们家这位郎君与你们陆将军……” ……天啊! 陆悬鱼全然不知道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即将掀起来,她不是一个擅长揣摩别人心思的人,自然不知道糜家上下现在患得患失的心情,但即使知道,她也没什么精力去回应这点不痛不痒的流言。 她的心很急。 下邳被淹是曹操为了隔绝内外而行的计策,下邳城并未修建在洼地中,因此那水便是一时淹进去,按她的猜想应该也没不了人,过几日自然渐渐退了,而后下邳周围在重筑堤坝之前,都将成为一片泽国,这便是直观能看到的后果。 但下邳城中要面对的麻烦远不止这些。 那些粮仓是不防水的,被泡过的粮食会迅速发霉; 百姓们在冰冷的水里泡上几天,不被冻死也要冻去半条命; 下邳城外这片平原城成了水乡泽国,她想进城,就只能带着士兵再走一次比洪泽湖还可怕的沼泽; 骑兵根本用不上。 这许许多多的麻烦聚集在一起,每一个都在告诉她,赶紧击退曹操,赶紧把城中的百姓和主公都救出来—— 还有她的青州。 这个女将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想决战的心,几乎比糜芳还要急迫。 ……但是她还得等一等。 等到曹操忍不住,先走这一步。 另一个也想要决战的人离她很近,两边只剩下三十余里。 但兖州兵走得不紧不慢,让人丝毫看不出的主帅迫切的心情。 这位主帅同样也是个生活简朴的人,不喜华服,也不喜奢靡的饮食——但这几天有些小小的不同。 主公在马陵山里走了一圈之后,吩咐厨子给他做几种本地的小吃呈上来。 喜欢根据上位者一举一动来揣测心思的士兵们便这样猜测起来——主公的心情定然是很不错的,否则也不会有心情来品尝美食,是不是他已经胜券在握? 这种隐秘的流言也渐渐在营中弥漫起来,于是那些将要面对陆廉的士兵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去。 主公点了些什么好吃的哇?那些兖州人交头接耳,听说郯城当地有种面汤,里面加了什么什么什么,主公吃的就是那个,咱们能不能也弄一点来尝尝? 士兵将做好的新鲜晡食小心地端进了帐篷,几碟菜干,蒸煮过之后又用油盐调了味,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汤,用鸡汤打了底,闻着就十分鲜香。 曹操将注意力从书卷上稍稍转移开,抬起眼睛望了一眼。 “没有什么别的消息吗?”他这样问道。 小兵恭恭敬敬地摇了摇头。 “去吧。”这位主公和蔼地说道。 当那个亲兵站在帐门口,时不时还在用眼睛往里瞟时,曹操用勺子舀起了一勺面汤,放在嘴里。 ……有点烫。 除此之外,他尝不到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