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肃然,“如何试?” “那些听了消息的人,如何行事了?” 杨修想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 六月里,黄河的水渐渐涨了起来,带着几近凶狠的气势,咆哮着,奔腾着,似乎随时想要离开河道,将惊涛骇浪卷向碧绿的田野,吞噬掉这片难得平静的土地。 东郡太守臧洪每年到了这时候,总会离开郡治濮阳,去黄河边上巡视一番,看一看河水是不是涨得太高了,河堤需不需要加固,偶尔还会请那些对气象历法比较懂行的名士和巫师来看一看,某一段河道有没有危险,当地官员需不需要将附近高地先收拾出来,以备百姓躲避洪水。 他今年也是这样四处巡视的,但与往年不同,他所看到的不仅有眼前在田里汗流浃背除草浇水的百姓,还有远处连绵不绝的浓烟。 “那是朝歌啊,”农人停下了锄头,将破草帽抬高些,“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吗?听说整个河内郡都出事了!有人逃过来啦!” “那咱们可得警醒些!回去我得告诉妇人一声,家里的粮食且收好了!” 的确是要收好的,因为逐渐有流民来了。 那些流民衣衫褴褛,裸露着双脚,仓惶而痛苦地逃到了东郡的地界上,他们与以往那些雒阳和长安的百姓不同,他们还没有麻木,没有习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因此他们会走一步,回一下头,看一眼已经辛苦耕种了数月,还差一个多月就可以收割的麦田。 他们甚至看着看着,就会忽然跪在地上,向祖宗坟茔的方向用力地磕头,泣不成声。 无论男女老幼,他们都在一路走,一路哭。 “有没有好心的贵人,”他们这样哭着问路边的商贾,田里的农人,“有没有好心的将军,他们能不能帮帮忙,救救我们,帮我们赶走那些溃兵啊?” “我们都是好百姓,”他们的嗓子都要哭哑了,“我们的田里还有麦子啊!就快熟了!” 没人能回答这样的问题。 臧洪自己也不能。 他已经写了数封文书给袁公,想要出兵河内,帮吕布和眭固平乱,解救百姓于水火。 但过了许久,许攸才替袁公回信给他,说袁公最近身体欠佳,这事还要再商讨一下,才能给他一个回复。 比起当初听闻董承攻破兖州时,袁绍派人连夜飞马传书,要他出兵协助曹操的效率,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臧洪因此明晰了主公的态度和立场,只下令各县官吏,尽心尽力去安置那些百姓,再不提出兵的事。 荀谌就是在此时来到东郡的。 荀谌与臧洪并不算至交好友,但他每次去兖州,或是从兖州返回时,总会特地登门拜访。 荀氏子似乎都有这样的本事,远看似乎端正疏离,自有和而不亵的风度,接近时又觉得和蔼可亲,相逢倾盖便可语终日,甚相亲。 因此这次荀谌出使青徐后,又特地绕了一圈从东郡返回冀州的路线也令臧洪感到十分高兴,他很乐意和这位士人喝喝酒,聊聊天,诉诉苦。 如果荀谌的嘴巴不那么严,能将他的牢骚带去邺城就更好了。 婢女悄悄走过来,斟满了主君手中的酒杯,臧洪目光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微微泛着乳白色的酒液注入酒盏,于是荀谌也趁这个时机,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臧洪。 “子源公似是憔悴了。” “忧心天子,食不能下咽,夜不能安寝,故而憔悴。”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