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 她沉默着,他轻轻地唤了她一声,甚至歪了歪头,略带一点孩子气地去望她微微低下的面孔。 除了这些之外,只要她依旧强大,他甚至也可以扮演一个温柔又深情的顶级世家美少年给她看,她要是想玩点什么浪漫的,天子必然也有耐心来陪她。 “陛下可曾听说,建安元年时,臣于青州曾与袁谭交手。” 天子迷惑地微微皱起了眉。 “朕曾听闻。” 那场战役规模并不大,战果也不明显,充其量被称为“小青河之役”,但在陆悬鱼心中,印象极其深刻。 她这么说,天子便微笑着听,一面听,一面要小黄门为她寻来坐具,要她坐下慢慢说。 于是她便详细地讲给他听,战前她为什么想要与袁谭决战,战斗中她明明已经包围了袁谭的前军,为什么又放弃,战后她又做了很多这样那样走向的猜想。 “若臣能够冒一次险,或许臣便能全歼那支青州军。” 天子微笑着望向她,“陆卿后悔了?” “不,”她回答,“臣不仅没有后悔,反而庆幸。” 天子愣了一下,“为何?” “臣也许会赢,但如果臣有这样的想法,必有一日因轻率莽进而死无葬身之地。” 那张精致又美丽的小脸不笑了,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臣之所以有百战百胜的名声,非因臣勇武过人,智谋超群,”她说道,“而是因臣行事谨慎,总知道什么当要,什么不当要。” 当杨彪从屏风后走出来时,陆廉已经出了行宫。 天子仍然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冕旒挡着他的眼睛,也挡着他的神情。 “陛下。” “真如令君所言,”天子说道,“她不愿。” 杨彪原本有些不悦,很想要直言进谏,但见到天子呆呆坐在那里的模样,忽然心疼起来,“陛下是大汉天子,不必如此小意屈就。” “天子有什么了不起,朕的兄长也曾是天子,他若不死,朕岂有此位?” “陛下——” 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似乎根本没听见杨彪急切地想要打断他的话语,他的声音变得又快又尖利,失去了往昔那从容不迫的典雅风度: “怀王是如何而死的,令君知否?”天子说道,“他喝了鸩酒,他们说那酒喝下之后,腹痛如刀绞,脑裂而——” “陛下!”杨彪大声喊道,“刘备非董卓,陛下不必有此虑!” 天子的那双眼睛从冕旒后面幽幽地望过来了。 那不是少年的眼睛。 那是一双日日夜夜都被噩梦所禁锢,因而飞速苍老的眼睛。 “他非董卓,身边也没有李松李儒么?” 李松为更始帝刘玄杀了孺子婴,李儒则为董卓杀了刘辩。 更始帝也姓刘,也未必想杀一个痴傻的废太子,但只要他一步步向上走,会不会有人想要替他铲除这些路上的绊脚石呢? 杨彪上前一步,突然跪拜在地,行了一个大礼。 “若有人行此不臣之事,”老人颤抖着说道,“臣当以颈血溅之!” 被天子怀疑有不臣之心——至少下属有不臣之心的刘备现在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他盘腿坐在竹席上,认认真真地编着一顶草帽,甚至徐庶走进院落时,刘备都没有察觉。 一只蜘蛛飞快地从竹席上跑过,竟然也从这个擅使兵刃的老革身边逃了一条命。 徐庶咳嗽了一声。 “主公。” “元直!” 刘备将草帽放下,起身欲迎时,徐庶早已经几步上前,不曾令主公走下台阶。 “主公有这样的闲情,”徐庶笑道,“军中大可放心了。” 刘备脸上立刻挂上了不安。 “我非偷闲,实在是……”他支吾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跺了跺脚,“元直可知我心事?” 刘备屯于古城,曹操屯于宛城,两军已经对峙很久了。 曹操无法去迎天子,刘备也不成,似乎谁只要动一步,对面立刻就会扑上来。 但因为双方占据的不是营寨,而是坚城,于是又都无法主动发起进攻。 从冬天到春天,从春天到夏天,就这么守了半年,守到城中有些士兵偷偷摸摸地娶了媳妇,甚至因为前军来得更久,已经有几个人幸福地当上了父亲,被人羡慕极了。 但这种幸福是建立在刘备的痛苦之上的——他的士兵在这里屯着,什么也做不了,哪里也去不成。 北方袁绍的檄文一下,这种痛苦立刻升级成了煎熬。 他想到了各种方法去激曹操出城决战,包括但不限于让帐下的文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