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顾及这些百姓的生死,只能注视着他们哭叫着,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冲散营中的士兵,冲向任何一个角落,躲起来发抖。 她只能看着自己的士兵,臧悦的士兵,同鲜卑人混战在一起,一刀,又一刀,有人生,有人死,有人为护着同伴而死,有人摔倒后还想爬起来,但鲜卑人的长刀已经落下。 那么多人在河滩上混战,终于将石子也染成了可怖的鲜红色,而后似乎黄河水也渐渐殷红起来,渐渐泛起了血沫! 她睁大眼睛,望着这已经不由她所掌控的战局,仿佛她的灵魂也跟着一起被扔进了河水里! “女郎!女郎!那是张将军的旗!” 有人忽然惊呼起来! 援兵到了!援兵到了!他们来得那样快!那样及时!这一仗赢定了! “……女郎?” 陆白回过头时,身旁的女兵吓了一跳。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那样大,里面布满了血丝,像是随时都能流出血一样! 可她最后还是渐渐恢复了平日的神情。 “我只是……”她勉强笑了笑,“像是等了千年之久啊。” 当烟尘起时,鲜卑人也曾经欢呼过一阵,但他们立刻就失望了。 不仅失望,而且陷入了惊恐的境地里——这是汉军的援兵,不是鲜卑人的援兵! 骞曼领主力围攻范城,却连一支范城的援军都不能阻拦!任由自己的堂兄陷入被重重围困的境地里! 步度根的牙齿咬得紧紧的,“咱们撤军——” “大人!咱们被包围了,如何撤军啊?!” 这个鲜卑汉子凶狠地瞪向了自己身侧的偏将,“那就突围!” 不能全部突围,就以队为单位!以行!以伍!钻隙迂回!突围出去! 他这一场折戟沉沙之后,不知还能剩下多少个族人! 骞曼!骞曼! 骞曼打了个喷嚏。 并且在一无所获的一天之后,也后退五里扎营了。 他的确没攻下范城,但这也没什么吧?围城是个耗时日久的活计,谁说他能一天就攻下的? 但不知是不是为了洗脱自己坐视友军覆灭的嫌疑,他仍然表现得很愤怒,甚至挑了两个奴隶,直接打死。 当步度根怒气冲冲地寻到骞曼的大帐时,骞曼正满头大汗地将手里的棍棒丢下。 他打得很用力,很认真,不管怎么样,反正他看起来生气极了。 “就是他们延误了信报!”他骂道,“否则我兄被围,我岂能不前往救援?!” 他那个健壮的堂兄忽然上前一步。 “骞曼,”步度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你不配为檀石槐的子孙!” 中军营吵起来了,吵得还很大,骞曼拔刀要杀了步度根,步度根也拔了刀,表示可以在众人见证下决斗。 于是一群小头人就都跑过去了,打是不能打的,不管死了谁,这仗就没办法再打下去了啊! 要打!回草原上去打! 有劝骞曼的,有劝步度根的,一片混乱,只有藏貊在收到了那张渔翁小像之后,略作思考,便绕开王帐,去了后面那一排奴隶住的小帐篷。 那个收了油膏的奴隶还在,正端着银盘子,银碟子,还有几把小刀准备往外走。 他脸上的泪痕已经擦干了,现下天色又暗,乍眼一看,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藏貊拦下他仔细打量一番,还是看清了那很不寻常的神色。 “你家主人,”他说道,“似乎要决斗呢。” 奴隶垂着头,也不吭声。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