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又有一群人簇拥着她,自然看不清她读信时是什么神情。 但张辽走过去时,她已经读完了那封信,将丝帛重新装回袋子里,握在手中,微笑着看向了他。 “咱们胜券在握,也不必攻得那样急。” 她说这话时,不仅脸上带着笑容,声音都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轻松,就好像她不是在指挥一场战争,而只是同他观看史书上的胜败兴亡。 她似乎听不到战鼓声声激昂,看不到士兵们高呼她的名号冲向死亡,她甚至也看不到他脸上身上那些长槊短戟所留下的痕迹。 她只是清晰地在下令,要骑兵暂缓攻势,仅此而已。 于是张辽看着她那张并不怎么会撒谎的脸,什么都明白了。 “将军将大部骑兵撤回来便是,”他说道,“我自己领数百亲军再去冲阵,不破蹋顿,誓不回还!” 陆悬鱼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她上前一步,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多加小心。”她说。 他的那些亲随也已经很疲惫了。 当他们下马时,腿也忍不住要哆嗦一下,于是就有人一不小心,摔在地上。 但在将军严厉的目光下,他们狼狈地爬起来,重新站好。 将军沉吟了一阵,看向了他们,“尔等离家许久?” 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出来,好像有半年了? 但将军的神情让他们意识到,他问的不是那个剧城的“家”。 他们在那里娶妻生子,盖房置产,久而久之,他们几乎也忘记了自己的来处。 他们好像生来就在剧城的“朝食坊”,他们的亲人故旧只有同袍,他们的回忆也只有寥寥。 “吕将军总对咱们说,待大汉清平,咱们就能击退胡虏,回并州老家去。现下已击退鲜卑,乌桓大半部族也已溃退,”张辽说道,“咱们再赢下这一场,那些占据并州的胡虏,便再无壮丁可用了!” “儿郎们!” 沉寂的并州老兵中,忽然爆发了一声怒吼! 他们是以决死之心上马的,他们冲向的似乎也不是那个近在咫尺的,燃烧中的大营,而是他们遥远的家乡! 在另一个冀州名士的家乡,正有人忙忙碌碌地从高门大户中往外抬箱子。 那些箱子有新有旧,但总归都是精致的,气派的雕花木箱,因此抬出去时家中女眷见了心疼,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有小妇人追了出来,站在门口嚎哭,这多少就有点吸引眼球。 抬出来的箱子越来越多,围观群众也越来越多,见到那小妇人啼哭,便更加指指点点起来。 偏偏家中仆妇婢女那么多,谁也不敢上前阻拦,于是直哭到家主回来才稍停了一停。 这位山羊胡的中年文士见她这副模样,立刻跺脚将她拉回府中。 “倚门啼哭成什么样子!你这浑然不知羞了!” “妾不知羞!”那小妇人扬起脖子,尖声道,“这都是好丝帛好绸缎!一匹千文也不止!你竟都给了出去!家中女眷衣不蔽体,还知什么羞!” “你既是妇人,有手有脚,如何不能纺线织布?!” “妾的手脚是父母给的!妾若想嫁个田舍汉,也不嫁你审正南了!” 审配额头上的青筋就跳起来了。 “此战关乎明公问鼎中原!我现下用些家产,将来又不是不还回来!” “这天下乱了多少年,谁听说过主公打仗,还要变卖谋臣家产?!”她气得嚷道,“你将家产都拿去充军资!大汉可有你这样的臣子!” 这个质问一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