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了那么多的大户!他们怎么还信他? 荀彧端坐在许攸身侧,身后连枝宫灯上的每一个灯盏都被点亮,顺带也就照亮了他的每一根头发丝。 他被冀州人从州牧府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救出来,又被客气地请去沐浴更衣,现在更是依旧坐在上座,可见许攸对他的看重。 但他也确实当得起这样的看重——他自从进门,就不曾与任何人说话,不曾向任何人示意,他坐在那里,好像一尊雕像。 可他仍然在这一片灯火中闪闪发光,让人看了疑惑,他明明既失了权势,又失了名声,怎么还能态度这样镇定,气度这样高华,姿容又这样俊美呢? 许攸似乎一点也看不出荀彧的冷淡。 相反,他举起杯盏,邀请所有的宾客,敬他一盏酒。 为什么而敬? 这理由就太多了。 首先为荀谌敬他一盏酒好不好? 他们颍川荀氏美名广播,荀谌在冀州兢兢业业,为主公立下许多功劳,那荀彧是荀谌的兄长,理所应当也受许攸的敬重嘛! 其次为鄄城的世家敬他一盏酒好不好? 他们当初虽然是被程昱骗了,但程昱打的是他的旗号,大家敬的也是荀使君!现在程昱死了,大家也算是为荀使君出了这口气,报了这个仇! 再然后,为鄄城光辉的明天敬他一盏酒怎么样? 荀使君这样的人,袁公信得过,许子远信得过,鄄城世家也信得过啊!许将军是不能久驻鄄城的,他还得继续南下去攻打刘备,救天子于水火,不如将鄄城还交还给荀使君来管理怎么样? 鄄城还是那个鄄城。 使君还是那位使君。 一切都没有变,岂不美哉? 有人在抚掌大笑,有人在一口口地吃肉喝酒,有人拎着炭火从廊下走过,有人剪过灯花,悄悄走过。 这些热烘烘的浑浊气息将上座的那个男人裹在了里面,让他似乎动弹不得,只能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们都满意极了。 世家寻到了一个不与曹操彻底翻脸的理由——这次事变是荀彧的主使; 许攸也寻到一个能在曹操和袁绍处都说得过去的理由——荀彧与程昱不合,致使兖州分崩离析,他不过是帮阿瞒一把而已; 如果曹操愿意,甚至他也可以哀叹一句,此战失利非他之故,而因兖州内乱啊!重点是!他不曾负文若,文若却负了他! 荀彧忽然从席子上站起身。 大厅里热闹又愉快的气氛也跟着停滞住了。 所有人都在不安地看着他,看他到底要如何辩驳,如何怒骂,他们紧张地想到了一千种一万种理由,他们当然都是有苦衷的!他们不过是想在这场动乱里活下去—— 荀彧穿过他们,一步步地走了出去。 那冰冷而馥郁的香气飘过他们周身,追随着它的主人而去。 他走回了那个州牧府后面的杂乱肮脏的小院子,并且在相熟的士人追出来时将院门关上了。 过了一天,又过了一天。 过去了很多天。 荀彧再也没有出来。 他始终不曾为自己辩解一句。 第441章 当许攸站在鄄城的城头上,志得意满地居高临下,望向鄄城内外时,他看到了一个尽管萧条,但坚固无比,可抵御千军万马的堡垒。 陆廉为兖州士庶做了那许多,连蹋顿都替他们斩了,最后这座坚城还是轻飘飘地落在他许攸的手里。 黄河北岸而来的信一封接着一封,每一封都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夸得许攸天上有,地下无,可是那些信到m.xiapE.cOM